荒寺

关文意觉得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眼前是一座荒庙，在层叠的林荫遮蔽下显得有些阴森。

那寺门朱红斑驳一片，似乎经霜打雨，水退残消后，留下晦暗不明的颜色。半阖着一扇门，如一张吃人的口。

他和闻从周是结伴去原城谋前程的穷书生。

两人行路至这落仙镇山道外，见天色已晚，本想找处歇脚的地方，却不知不觉中，穿过一大片密林，见到了这座掩映其中的荒庙。

日头西斜的厉害，他们正愁找不到歇处，就见到了这所破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关文意有些庆幸，但庆幸过后，望着那半扇闭上的红色寺门，他内心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有些犹豫，站在原地，透着半开的门小心翼翼查看寺内的情况。

半扇门开的寺庙内，长了一棵高大花树，顺着门缝往外爬出几缕奇异的甜香。

那香味很浓郁，带着腥甜，很容易让人想起极乐人间，让这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的寺庙也生出一点人烟气息。

说不上来的矛盾感觉，诱使他情不自禁迈步朝里进。

相比起来身量十分单薄，一身素色长衫落拓，一看就是文弱书生的闻从周，他似乎已经隐隐察觉有不对之处，阻止道：“天色还没黑全，要不咱们再去找一处。”

关文意没听进去，一个笑一扫先前眉宇凝结的不安，又几步跨进寺中：“就这里吧。这座庙好。”

他一点没意识到话说得突兀:“见庙哪有不拜的，也许还能求个心想事成。”

闻从周还想再说什么，关文意已只剩个背影，像是里面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存在。

“那好吧，看来今晚只能在这寺庙中借住一宿。” 他只能跟上。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茂密的树丛里，似有什么活物在逡巡，压在枝叶上传出了细微的摩挲声。

半夜，闻从周从一阵粘腻舔舐的奇怪声响中醒了过来。

他们睡前点的烛火已烧下去一半，吐出一截长长的灯芯在汪洋的烛油里半死不活，映出一豆忽明忽灭的微弱光芒。

佛殿的门似乎被风吹开了一小半，殿外雪亮一片。

奇怪的是，他一睁眼声音就消失不见了。殿中除了他和关文意外再无旁人，连蛇虫鼠蚁也不见一只。

靠着睡梦中模糊的感受，他不由将目光朝一旁的关文意看去，只看到他仍闭着眼，睡得十分安稳。

借着门前雪亮一片的光，他甚至还看见关文意脸上被压出了片红痕。

睡得很真香。

打量完毕，他重新躺下。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好像先前的声响不是错觉，放心不下，他又悄自观察了四周，但是一切如常。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反复的想。

想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但总归，心里有道意识不断的提醒他，千万不能就这么睡死过去。

越想越清醒，这清醒令他的心在这暗夜里如鼓声动，像要跳出来一样，他竟然开始控制不住紧张起来。

背了一阵四书五经，半点用处也无。他只能暗拧了拧大腿肉，强行稳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夜风吹得冷瑟，这回他闻到了一股腥臭。

他闭紧了眼，佯做熟睡的样子，一只手却不动声色，按上入睡前，藏在腰侧的匕首。他握紧匕首，冰凉的刃边摩挲在手腕，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未知的恐惧刺激着他不由自主绷紧全身，呼吸间都在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又过了一柱香。

寂静的佛殿内终于又有细微的响动。

——“嘶嘶嘶”

来了！

他心下大骇。

原来不是什么错觉，真得有古怪！

那似乎是某种动物的舌头，蜿蜒的在空中留下腥臭的涎水气味。

它熟门熟路的又到了关文意脸侧，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黏糊糊的舔舐声再次在闻从周耳边响起。

难道关文意脸上的红痕竟是那东西舔过的印子！

闻从周再忍不下去，一个侧翻朝关文意的脸侧用尽全力狠命刺去。

然而这一刺竟扑了个空！

匕首扎在地上，发出铮然一声，折成了两截。

在他动作的一瞬间，他身侧，关文意已被那条腥臭奇长的舌头瞬时卷了去。

殿门嘎吱一声响，他循声望过去，殿门大敞，见到了那条长舌的主人。

是一丈高的，鳞片泛着森冷的白光，吐着猩红舌头嘶嘶作响的人首蛇身的妖怪。

“小书生，我原是想你今晚能好好睡个觉的。”

是个蛇妖！

那蛇妖面孔阴媚，是个美女模样，不吐出长舌倒像个花楼里的风尘美人。她颇有兴致的冲闻从周一笑，又娇娇娆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