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凛冬的早晨,是灰蒙蒙的。
秦浅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天才刚刚有了抹亮色。
她穿了件烟灰色的针织长衫,路过文化街上还没有营业的店铺,几乎没遇见什么人。
街的东南角坐落着一家书店,欧式风格的双层小洋楼,周身是素雅的白,被铺满风铃草的栅栏围了起来。
玻璃门上方的牌匾镶嵌着天蓝色的海浪花纹,勾勒出书店的名字——
“比邻居”。
秦浅推开门,贝壳风铃在宁静之中叮铃作响。
正在整理书籍的女店员闻声迎了过来。
“请问是秦小姐吗?”店员客气地问。
秦浅点点头,“嗯。”
“请跟我来。”
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穿越两排书架,最接近晨光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的画架用湛蓝色的流苏布帘遮了起来,墙壁上挂着几幅裱好的画作,画着姿态万千的向日葵。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那明媚的颜色盛开得鲜活而绚烂。
店员把秦浅送到门口,短暂离开了一会。
秦浅抬眼望过去,窗边的小方桌旁坐着一个女人,大概是被这边的脚步声吸引,正回过头来看她。
稀薄的光影映在小巧的脸上,秦浅看清了她的样子。
沈晴依。
原本一个人坐在那里,形容落寞的沈晴依,在秦浅到来的这一刻,就像身处深渊枯井终于仰起头看见了曙光,阴云密布的一张脸瞬间舒展开来。
她急忙起身,看向秦浅的目光,舍不得移开。
秦浅走了过去。
刚在小方桌旁停下脚步,沈晴依就连声开口:“荣小姐,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坐吧。”
秦浅兀自拉开手边的椅子,没有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沈晴依的脸色有些发白,在原地迟疑了几秒钟,想说些什么却又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气氛一度十分冷清。
店员送来两杯温开水,顺便带走了沈晴依面前已经空了的那杯,走的时候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光线比方才来的时候更通透了些。
秦浅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对面的沈晴依,她穿着一件款式普通的羽绒服,柔顺的黑色长发落在胸前,发尾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未施粉黛的脸颊略有些浮肿,淡而少的眉毛稀疏到几乎看不见。
即便是这样的装扮,因着明艳动人的五官和吹弹可破的肌肤,仍透着几分抹不去的姿色。
沈晴依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摩挲起自己的手指,“荣小姐,你打算怎么……”
“我不是荣晚。”秦浅打断了她。
闻言,沈晴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也是,荣小姐事务繁忙,突然有了急事也说不准,那我再等等她。”
说完,她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抬头看向秦浅的时候,礼貌地弯了下唇。
“她不会来了。”秦浅不冷不热地看她。
沈晴依的脸霎时一僵,“她今天有事来不了吗?”
秦浅没有回答,倒像是在默认。
沈晴依几乎第一时间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问:“那明天呢,明天荣小姐有时间吗?或者后天?如果她最近都很忙,也可以改天再约,我随时都有时间,她要是不方便出面,我也可以上门拜访……”
窗外又敞亮了一些,慢慢盖过头顶的灯。
秦浅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晴依因为不安而眼含泪花、手足无措的样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玻璃杯里的水还热着,似有若无的水汽飘散,消失在沉闷的空气里。
沈晴依垂下眼眸,呼吸因为情绪的波动起伏着,看上去刚做不久的粉色亮片指甲,漂亮而尖利,在手背上剐蹭,留下一道道印记。
许久。
没有反应。
事态并没有因为她不可抑制的伤痛出现转圜的余地。
沈晴依再抬起头时,声音开始哽咽,“荣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现?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天还没亮就等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羞辱我。
“她知道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过,所以安排了你来看我的笑话,对不对?”
这突如其来的控诉,比沈晴依这个早晨、在这个房间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要来得激动,却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秦浅若无其事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默不作声地放下。
沈晴依更是眸中酸涩,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滚动在眼眶里的泪珠眼看就要掉下来。
秦浅终于开了口,“是我请荣晚约你出来的。”
沈晴依即将夺眶而出的委屈在听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