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生

闻衍的名字不是王字旁。

似乎感觉到了生父的决定和生存的不易，在六岁那年，闻衍在冬日被闻琮推下水之后就彻底明白了凡事都要靠自己。

十六年的成长期间，他被暗杀下毒了三十多次，靠着自己的能力度过了每一次劫难，而国君留下的太监和宫女也都因为试毒被连累致死。

唯独留在他身边的，只有阿衡，还有那位被选为自己伴读的宁长风。

说到宁长风被选为闻衍的伴读，还是因着冰族与风族的地盘争斗：风族族长宠妾灭妻，宁长风因此也被冷落，就这样两个冷落的人走到了一起。

阿衡看着闻衍长大，手把手地教他写字，练舞，练习法术。

而闻衍的痛苦，就在十二岁那年彻彻底底地爆发了：在又一次被闻琮冬日里推到水里爬上来之后，闻衍觉得自己的小腹异常地疼痛，但忍着无法出声。闻琮和冰族的人离开之后，闻衍才一点点地爬回了冷宫：“母后，阿衡……”

王后再一次见到了浑身湿漉漉的闻衍，眼角再次湿润了：“是母后不好，让你受了这般苦……”

闻衍倒仿佛是习惯了这一切：“不妨事，母后，虽然我们这里苦，但你还是王后。”

国君没有下诏废黜，那她还是王后。

“只是，母后，我流血了……”闻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本来因着冬日冰水懂得苍白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红，“在那里……”

王后怜爱地望着她，终究还是说了，这一天还是来了：“阿衡，你带着衍儿去换衣衫吧，还帮衍儿熬一碗红糖水，从抽屉里拿月事带来。”

月事带？

他要用这些干嘛？这不是女孩子用的吗？闻衍不解：“母后，我只是被推到水里磕着受伤了，我要的应该是纱布，你给我月事带干嘛？”这不是女子该用的？

“殿下从来都是女子，”阿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左手上是熬好的红糖水，右手上是月事带，“生下来便是。”

闻衍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孤是晖汐王子，怎么可能是王姬？阿衡这是你告诉我的，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不怕流血。孤……孤今日是……”

“殿下是否腹部有疼痛，流血，觉得身体发寒？”阿衡将手中热腾腾的红糖水交在了闻衍的手里，“殿下，是时候与你说了。”

阿衡与她说了很多，她才知晓原来这活着的十二年都是笑话。那双染上了绯色的双眸含着泪问王后：“母后，所以孤只是您来争夺父王宠爱的工具吗？”

“衍儿，不是这样的！”王后不顾自己将养在床上的虚弱身子，紧紧握住了闻衍的手，“母后承认，在你出生之后，见你是女子，的的确确是怕了。当时除了阿衡和御医之外，没有外人，御医不能入内，但阿衡……为娘只能想出了这个办法。”

十二年了，原来自己真的活着是个笑话：“这么多年，是阿衡教授孤一切。母后，您不该如此。”

王后泪如雨下，若是当初说是个王姬说不定不会如此。如今这样……整个后宫都掌控在华贵姬手里，稍有不注意他们宫中的人就会死去：“衍儿，是母后对不起你，但是事到如今，你是万万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越是少的人知晓你是女儿身越好，否则的话，且不说冰族的人是否将一个欺君之罪压在你头上。就是……你日后是要被你父皇送到空桑和亲去的！”

闻衍是她唯一的孩子，只有在她这边，让阿衡护着，才能尚且有生机。空桑……那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阿衡想起了多日前听到的消息：“娘娘，原本要与殿下联姻的那位世子，死了。”

“死了？”闻衍可没有听说过这消息，在她心里，空桑世子时影是云荒大陆最有潜力的修行者，未来的空桑国主，也是她心中最憧憬最羡慕的人。

自从八岁那年她偷溜出冷宫，在偏殿的屏风之后见过时影一面，她就把他记在了心里，并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成为他那样的人。这样霁月风光的人，怎么就死了呢：“时影……怎么死的？”

“听说是空桑国主为了出身鲛人一族的秋水姬，世子杀了秋水姬，空桑国主贬斥了空桑王后，王后与世子在冷宫放了一把火，世子死了，王后失了声。”阿衡的声音就宛若蛇的性子一般，无论在何时，始终都是冷冷的，或许是蛇的缘故，闻衍觉得他天生似乎没有情绪一般。

宠妾灭妻，无外乎这两国的国君会结成至交：“阿衡，劳烦帮孤布置一下，孤要祭拜空桑世子。”

为之惋惜，实乃天下之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