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梦
南方的四季气候像是都要靠雨水调节。
入秋天转凉,雨下过一场凉过一场,消冬寒也凭雨,一场暖过一场,春天在南方总要来得早些。
香港的三月,春装已经开始嫌热,紫荆木棉棵棵枝头繁花。
程安从凌霄阁下到施勋道已近8点,游客大多都在下山,山中也已经降温,空气飘来缕缕馨香,她分辨不出,单衫走在山道被晚风吹得发冷。
正后悔白天嫌热把外套弃在酒店,她就听到,前面坡道的一侧林中传来簌簌杂声。
此刻这一条山道上前后都无人,路灯昏明。
程安滞步不前,心里有些发怵,心想不如原路返回拔腿就跑,可速跑对她来说又有难度。
僵持不下,突然身后车灯闪现,林中即刻冲出一只黑乎乎浑身长刺的小兽,几步窜入对面的树林,又簌簌一阵后彻底没了声响。
她都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到底是被什么生物吓得不敢动弹,也没反应得及给车让路,“嘀—”就被身后按响的车喇叭实回了魂。
让道路边,车从她身旁慢驶过,隔着车窗她看到,后座有个面相姣好的男人。
虽然只是侧脸,但一张好看的脸,也让她继续拜访山道的心情好了些。
行近白加道,山下夜景灯光放大,影映在山间树杪,闪闪烁烁,山顶凌霄阁视野虽好,景却死板无趣。
半山风光更妙,她心情又再好了些。
从芬梨道一路行下,山道边偶有几处被绿幕围住重修重建的住宅,正在工程中的单位,她都会停下来,左左右右打量一番。
眼前又是一座,她目测围幕内纵深颇为可观,单位面对中银,维港一览眼底。
程安围着这栋宅子,四方探头探脑观测一番后,不再向前行山……
大概四五年前,湾仔的某家茶餐厅内。
一位阿伯等餐时手捧《大公报》,报纸头版大字“大陆富豪为爱女置半山独立屋,印花税数亿成单呎最贵楼王”。
阿伯冷哼:“佢哋大陆人有钱冇地使,买楼都要同我们争。”
隔壁桌另一个捧着报纸的小生回嘴,“阿伯啊,佢买楼买在半山嘅,争乜啊,港人几人住得起半山啊。”
近半月前,白加道上某家庭院内下午茶,设了雀局,太太们搓着麻将,不知是哪位先开的口:
“喂,你哋有冇听讲,36号屋主要搬进来了”
“remodel这些年,呢栋楼买咗有几年了哦”
“係啊,楼王来的”
“乜楼王,施勋道那位在,边个有胆叫楼王”
几位纷纷附和又讲起那位八卦:
“那位当初係几多太子女的目标啊”
“边个屋企唔想当佢家姻亲,佢哋两父子争气,林家边度还需要联姻”
“係啊,宜家佢老窦退了,里里外外佢一人话事,睇隔壁市,七八成备用地全在佢手”
“唔讲隔壁了,半山嘅地人家占多少,今后话不准我哋都要向佢买单位,几叻”
谁家太太又开始埋怨自家已经在某榜上蝉联的先生没有别人争气了。
三月,南方的山茶和木棉闻春同开,山茶含苞从夏末到冬季结束,早春一两夜间,就满树枝头点绛。
春寒多雨,几场雨一淋,它就朵朵齐整离杪,砸落在程家庭院,“啪嗒“掷地有声。
此时再南边,无风也无雨,花萼松动,木棉也开始下堕,齐齐整整,高高砸落,“啪嗒”落在寂静的山道上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