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未尝便倒掉,再原封不动换上一盘新的。
就是这样平凡普通到随处可见的东西,在邵代柔这里,竟然要费尽如此艰辛才能吃到。
卫勋调转头看她,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跳动,总算给素来寡淡的一张脸带来了几分血色。
他赔她一包绣针,她便执意要赠一包难得的凉果子相还,她所谓的“贪财”,其实并不如她口中自认所说那般。
*
火光哔啵,时间便在一堆一堆积起来的灰烬中流走,月亮不知不觉溜到后半夜,邵代柔蹲在灵堂门口,边上靠墙坐着两个早已睡死过去的仆人。
卫勋耳力过人,清楚听见她嘴里气呼呼地嘟囔:“这个钱嫂子,今日竟然连装样都不来了!我记得来时分明放在这里的,去哪了呢……烦死个人了!”
走过去一瞧,原来她是在翻找灯笼。
“夜了,我送大嫂回去吧。”
邵代柔蹲在地上,一盏白灯笼忽然提到她眼前。
一抬头见是卫勋,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被求之不得的喜悦淹没,“那就多谢将军了。”
“走吧。”
卫勋踅身向前,邵代柔跟在他身后跨出灵堂门槛,起起伏伏,跌跌宕宕,她难掩心中的恍惚,直直望着侧前方提灯的高大背影发怔,天呀,王孙公子给她提灯照路,她该不会是在白日发梦吧!
自然不是梦的,王孙公子还转头对她问话呢:“大嫂跟前侍奉的人呢?”
说起钱嫂子邵代柔就气不打一处来,梦的氛围碎得彻底,恨不得叉腰,“鬼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
什么神啊鬼啊的,府里还办着白事呢,担心触卫勋忌讳,邵代柔赶紧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把面上的怒气敛一敛,嗐了一声,“我也不稀罕,李家派来的仆妇,是来伺候我的还是来看守我的都说不好。”
卫勋想起上回进邵代柔屋子,发觉屋里连一个伺候起居的小丫鬟都没有。这事倒不难,只要他在李老七面前提上一提,丫鬟婆子总是能有的——
不过既然她不想要,那便罢了。
卫勋看她一眼,问起别的话题:“大嫂似乎对李家颇有微词。”
邵代柔重重哼了一声,“这可不能怨我,实在是这家人品性太糟。”
毕竟是在李家人的地盘上,她说话时还下意识警惕地左右瞧了瞧,可说完瞧见卫勋,她又觉得没要紧,鬼鬼祟祟怕人来的架势反倒像是心亏,她可不想让卫勋误以为她是好背后搬弄人是非的妇人。
于是邵代柔又将胸膛理直气壮挺了挺,“不过就算当着他李家人的面我也敢说,不是好人还不许人议论么!”
看样子,属实有些意气用事的成分在里头了,越说越气恼,邵代柔哀怨睨一眼卫勋,“我知将军为人仁义,可有一句说一句,将军赠给李家的白事金,委实太多了些!他们往日对李沧将军的一举一动,实在配不上这样大的恩惠。”
前方花路到了尽头,脚下转了个弯,走上另一条。
卫勋说:“其实我并不曾得知沧大哥和李家之间的恩怨,沧大哥往日并不常提及家中事。只是凭我来到这里几日的所见所感,推测李家人心中确实有所打算,因此帛金一事……”
说到这里,难免一声叹息,“我见大嫂是性情中人,索性对大嫂直言相告,帛金一事,如果连我都不施以重视,李家愈发发觉此事无利可图,还能指望他们日后在沧大哥的发引祭奠等一应事宜上上心吗?恐怕只有我一年复一年重视下去,他们才会一年复一年料理沧大哥的身后事。”
邵代柔惊讶抬眼望着他,正对上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又深又定,静得可怕。
原来,那些令她气恼不易又不知如何告知才好的事情,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而且比她看得更加清楚长远。
她迟迟盯着他发怔,得来卫勋一句有些无奈的提醒:“大嫂仔细脚下。”
好像有些无奈,似乎又有些包容——
当然,这都是她自己的臆想,谁也不知道。
邵代柔更加发怔地盯着他宽阔的背了。
高大魁梧,天生凶相,又是行伍出身,怎么想都不应当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但他偏偏就是如此心思细腻,好得……好得都……
让邵代柔想不出形容词来,总之就是好,很好。
至于卫勋待她呢?李家人不掩饰的一众吃人嘴脸,把事不关己的邵代柔都反衬得像是良善人一个了,兴许是出于这样的缘故,卫勋才对她另眼看顾一二。
他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邵代柔十分贫瘠的过往生命里,这已经是极为罕见的照拂了。
从灵堂走出来有一程子了,到李家老宅尚且有段距离,于是所有的光影和喧嚣都远了,一世间的沉默像水一样涌上来,今日不见月亮,星辰也稀淡,天地茫茫,唯有树影相伴,他手中的灯笼反倒像是成了世间的唯一一束光。
邵代柔的余光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