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夫人,金素兰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嘴里嘟囔着:“臭讲究些个什么,还真把自己当国公后人了。”
话是这么说,秋姨娘到底还是急匆匆站了起来,毕竟嫡和庶的区别没那么大,妻与妾之间可是实打实隔了千沟万壑,巍峨大山翻个掌心,小土坡被碾平了也无人在意。
白幡静悄悄地掀起来,又静悄悄地落了下去,邵代柔怀里多了一个秋姨娘临走前塞的白面大馒头。
棺椁就停在几步路外,人长久浸在这样难捱的气味里,实在是咽不下去东西,邵代柔把馒头捏在手心里。
大嫂素兰没跟着秋姨娘离开,她嫌弃地盯着地上看了几圈,把几块蒲团叠放在一起,才勉强坐了下来,对邵代柔说:“我陪你说说话吧。”
就这么短短一程子,素兰就不住喊了好几声天爷,“这里也太臭了!”
衣服袖子、帕子,全都捂上了,还是一吸气就一阵干呕,邵代柔劝她走,她就像耳旁过风听不见似的。
邵代柔劝了几次无果,干脆随她去了。
过了会儿,素兰朝邵代柔贴过来,骤然亲昵的语气构建出姑嫂间的私下闲谈:“我听说,是卫勋卫将军亲自为李将军扶的棺?”
邵代柔嗯了一声。
扶棺一事定然是板上钉钉的,只是卫勋必须要先行面圣,只将棺椁送到了城门口,便独自打马往京城去了。
李沧是为护主而死,战场凶险,倒也怪不得谁。反倒卫勋纡尊千里为副将扶棺的消息,传啊传的,因为不可思议,倒是传为街头巷尾的奇谈了。
火炸得哔哔啵啵的,邵代柔低头捅着炭火,感慨道:“可见那卫将军倒像是个难得的好人。”
“像是?!你说‘像’?!哎呀我没听错吧?”素兰大呼小叫地嚎起来,“那可是卫勋卫将军!”
“就听父亲说起过一两回。”
邵代柔面上流露出的一丝茫然勾起了素兰瘪起的眉头,眉毛的走向呈现出这股近乎无知的天真的鄙夷。
素兰半是嫌弃半是显摆地告诉邵代柔:“行吧,我告诉你,是我爹告诉我的啊。我爹说,说像是李沧这等没背景的愣头青,若不是误打误撞进了卫家军跟了卫勋,单官场里头的弯弯绕绕就能把他绕死,哪里还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官场里头的弯弯绕绕到底指的是什么,邵代柔不清楚,但想也知道不容易吧。她想了想,接着问道:“那卫将军这个人呢?金大人有没有细说过他?”
“我可很是知道的。”金素兰说。
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只要比邵代柔知道得多就行了。素兰心里头是看不起邵代柔的,连带着所有邵家人,都备受素兰嫌弃。
素兰一直觉得她的亲事是受到了蒙骗,当初属实是不知实情,一听说县里来了一家从国公府里分家分出来的贵人,她那眼皮子比王八池子还要浅的爹娘就迫不及待给她定下了亲事,生怕被别人抢了去,等到托人到京城里打听清楚底细回来,得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此刻,见邵代柔诚心向她请教,素兰一时难免有些得意,眉毛高高一提,话里外开始显摆起来:“卫家你都没听说过啊?京城里顶顶有名的武将世家,代代都是大将军,厉害得很!”
到底怎么厉害,素兰想深刻刻画一番,但她说不出来,架子架了一堆下不来,最后只能支吾出一句——
“反正你就把卫勋往了不起那头想就是了,特别了不起!”
“噢……”
邵代柔听完,还是没什么实感,“有多了不起?”
目光倒映着火光,灼灼亮眼,金素兰被那两道目光看得脸颊发热,被架到这个高度,不说细些像是过不去了,她是没见过卫勋,没见过那就编吧,把情绪衬托得轰轰烈烈,反正怎么吓人怎么说,把小时候金县令给她讲过的志怪故事全照搬上去。
听得邵代柔目瞪口呆,青山县离京城不远,勉强算是天子脚下吧,又是在深山里,日子过得安定得很,谁见过真将士是什么样的?
她听金素兰半真半假描绘了一番卫勋将军骁勇善战的杀敌英姿,什么阵法什么幻术,渐渐的,一个长得跟罗刹鬼似的男人慢慢在邵代柔脑海中浮现成形,那红发绿角的,吓得她浑身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