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憎分明将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成为她的仇人。
当然,也不会成为朋友。
迟玉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礼物,吩咐:“将那礼物也收起来吧。”
晚霜应下,迟玉没有揽镜自顾的习惯,更不爱戴花,这两样东西她都不大用得上,但到底是人特意送来的,只好好生收着。
晚霜将人送走后,又稍稍将窗户开了些,外头朦胧的冬日的光稍稍投进房间,不似方才阴暗。
迟玉这会儿才真的躺在床上,侧身蜷缩着睡下。
白日里入眠比夜里难些,她睡得有些疲乏,时醒时眠,待看见自己身处暗室无一人随侍身旁之时,心悸了片刻,额上本能地渗出了冷汗。
那是一间华丽而荒凉的宫殿,四处安静,听不见人声,唯有远处的风声撞着宫铃的脆响。
天冷得很,碎雪几乎从窗户外被吹散到自己身上,如刀似剑,铮铮落在她的骨钻刻。
远处骤然出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迟玉后背悚然一凉,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攥紧了手,被手中的硬物割了一下,往自己手上看去——
那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
再看远处立在殿门口朝自己走来之人,胸膛弥漫出血色,那是一张和迟玉有几分相似的年迈男人的脸。
她手中的匕首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也彻底将她从梦中惊醒。
迟玉一睁眼,远处刚进门的翠柳正呆愣地站在房间门口,身前是方才没有反应过来而掉落在地上的杯子。
翠柳看着那双蕴含浓厚杀意的眼睛,仿佛下一刻便有千刀万剑从中飞射而出,将她凌迟。
她慌张地低头,手指微颤着将杯子捡起来:“姑娘醒了,方才是奴冒失了。”
迟玉没动,晚霜闻声进了房内,见着窗户被人撑开了,外头的风也毫无顾忌地往里头钻。
她将窗户往下拉了些,走到迟玉跟前,一面掏出帕子,一面毫不意外地替她擦汗。
迟玉便面无表情地僵坐在床上,衾被被她掀开堆在脚边。
“翠柳方才应是听到我讲梦话了。”
晚霜手一顿。
“难怪她方才那样慌乱地跑出去。”晚霜轻声道。
见迟玉已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她这才收了丝帕,往后推了一步,重新点了香炉:“那翠柳……”
声音更轻了。
“没什么大碍。”
迟玉并不知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梦话,但能将那小丫头吓得手上东西都掉在地上,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但她对自己很了解,饶是说了什么话,也不会真正提及她梦中梦到的那个人,她的父皇。
所以无论翠柳听到了什么话,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晚霜这才安心。
迟玉刚睡醒,手脚还发着冷,她将放在一旁的汤婆子重新放入怀中。
暖意自冰凉的手心逐渐往身上流淌,她像是才活过来了一样:“左右今晚是睡不着了,夜里穿得厚些,再去一趟谢林路。”
晚霜也应下。
见她瞥了一眼敞开的窗户,又同她解释:“容公子送来的是上好的银碳,屋内换气时也不需再将窗户全开了,底下人还是按照从前的来的,我已经同她们说过了。”
迟玉点头。
夜里加了件狐毛大氅便带着晚霜往谢林路去了,只是知晓容元惠已然上了钩,便无需再如前几日一般去得那样早。
一连几日的风霜露重她的身子也禁不住。
迟玉步履匆匆地朝谢林路走去,夜里光线暗,所去之处上头也没有什么人,迟玉便没想着再戴帷帽,只寻了一面薄纱遮在脸上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