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气得一年内给她传音三回,内容皆是问她何时归来,为自己正名,九伶却不甚在意,说自己在凡间还有事情要办。
这一年多,九伶神女庙名声大噪,不仅吸引来了慕名而来的凡人和八卦的仙人,竟也吸引来了第二批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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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临近年关,宁镇上的人都忙着筹备年夜饭,家家户户都亮着暖洋洋的灯光。
吴衍幼年丧父丧母,而后又丧师,无论是前十年关门苦读,抑或是落榜后隐居山林,他身旁都无人相伴,自然是不过这些团圆佳节的。
但自从修了这座庙以来,他平日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有儿女早亡,不得已出来乞讨的老妇,也有干活不慎断了胳膊的男子,先天哑疾被父母抛弃的少女…
他们都是弱者,性格也大都温良和善。
吴衍破天荒去镇上的酒楼点了几个小菜,温了一壶酒,带到庙中,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共享,至少能松快些捱过这个长夜。
断胳膊的男子绘声绘色在给大伙描述自己早年的经历,酒至尽兴时,他们忽而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精致的糕点,捏成了桃花模样,底下还垫着片新鲜的桑叶。
问起吴衍,他却说不是自己买的,他们研究了许久,最终觉得许是庙中的神女显灵,赐下了这些糕点。
众人正欲分食之,忽而庙中刮起一阵大风,吹灭了灯盏,甚至连燃着的香火也灭了。
腊月的寒夜,伸手不见五指。
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恐慌,便听见一声暴怒的嘶吼,如平地惊雷般,震得耳膜都开始发疼。
那根本不是普通禽兽能发出的声音。
吴衍最先反应过来:“快从后门撤离!”
几位老弱病残,吓得直哆嗦,互相搀扶着往后门跑。
然而还未等他们摸到后门,只听“嘭”地一声,不知从何处滚落一块巨石,生生将后面给堵住了。
只听那怪物发出了令人森寒的桀笑,“吾……要让你们都陪葬。”
生死攸关的时刻,吴衍再度看见那道莹白的光从天而降。
那是他日日供奉的神女,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吴衍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未敢肖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但他只是压下了心中万般情绪,朝着她的反方向跑去,将庙中的老弱病残护在身后。
那场战斗持续了很久。
吴衍的目光追随着九伶,未曾挪开过分毫,九伶似乎怕伤着他们,总是要腾出些仙力加固他们身边的结界。
神女庙早已变成废墟,那尊高洁耀眼的神女像,替九伶扛下了魔物的致命一击,轰地碎成齑粉。
他眼睁睁看着九伶负了伤,看她身上的光芒渐渐微弱。
这是吴衍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出身,他恨自己为何只是瘦弱无能的书生,为何他只是给她拖后腿的凡人。
他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黑夜。
直至晨光落在废墟上,九伶斩去了蛇妖的最后那枚头颅。
九头蛇妖轰然倒地,形体不断缩小,护在他们身边的结界也应声二裂,九伶已经耗尽了体内的仙力,甚至还折了近千的修为。
“辛苦尔等了,忘却昨夜糟糕的回忆吧。”
她走上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些老弱病残的记忆抹去。
九伶无法干涉吴衍的记忆,也并未想抹去他的记忆,本就同为仙人,过去还是同僚,看见真容也无伤大雅。
她做完这些,顷刻间变成了普通的黑发褐瞳女子,骤然脱力,倒在了吴衍怀中。
桃花香浮动,吴衍下意识搂紧了怀中女子,仙人之躯,竟也是温软的。
他只觉得手心在发烫,若非还承着照顾她的重任,差点直接晕过去。
九伶晕了整整一月有余。
这段时间,吴衍背着她四处求医,大夫却说看不出她生了什么怪病,只是替她包扎了伤口。
吴衍却不放弃,他带着九伶南下,遍寻名医,身上的银子几乎花了个干净。
于是他只能先将九伶安顿下来,再去找一些短工,赚些银两,攒着给她寻医买药。
直至某天傍晚,吴衍从酒楼涮完盘子回来,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子竟睁眼望着他。
她眸中含笑,似是早已知道这一个多月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多谢吴公子这段时间以来不离不弃的照顾。”
吴衍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他皮肤极白,便是稍微有些脸红,都是很明显的,只不过他不太适应这种两颊发烫的感觉。
吴衍为人清正,虽家贫,却生了幅正人君子的性子。
他行得端坐得正,人生二十多载光阴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为之羞愧。
但此刻他却不知是怎么了,脸颊发烫,似乎胸腔也在隐隐发烫。
那颗心,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