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香黛儿
明白加百列的话中话,可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当初爸爸还想要个儿子,而妈妈不同意再生,最终犟着犟着,就离了婚。
离了婚之后,妈妈就自由了吗?
徐近欢觉得没有,她像是永远被禁锢在了爸爸离开的那一年,铆着股劲儿活着,要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有女儿就足够了,女儿也一样争气。
她的身份里从此再无她自己,只有徐近欢的妈妈。
徐近欢心疼她,所以一直以来都尽可能懂事听话,努力去达到妈妈的要求期望,让她能抬得起头。
可是人生太长了,她扮演乖女儿的角色已经扮得精疲力竭。
“我倒是希望我妈妈能自由。”徐近欢喃喃出声,眼闪着泪光,像开玩笑似的:“哪怕我会因此而不存在。”
“所以——”加百列微微一顿,“你把妈妈放在你的存在之上吗?”
“在我们那里,人会比较容易为别人而活。”
“那徐近欢要怎么办呢?”
“她啊......她啊......”徐近欢鼻头一酸,嘴角下撇,憋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仰头望天:“大概会去某个角落躲着吧。”
最让人心疼的,不是眼泪,而是强忍着不哭的样子。
加百列几乎一瞬间就后悔了,不该这么问的,“抱歉。”
“嗯嗯——”徐近欢摇摇头,“没什么好抱歉的。”
徐近欢深吸口气,松松一笑:“我回去了。”
“好。”加百列回应她,忽然想起什么,“我等下拿点东西给你,你先不忙睡觉。”
说完大步往房间走去,翻出解酒药片,准备给徐近欢拿去。
她混着喝了这么多酒,夜里可能会不好睡。
加百列拿着药片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干呕声。
他停下脚步,试探性地问了句:“近欢?”
“嗯?”里面传来短促的应答,紧接着一声痛苦的干呕“哕——”。
加百列有点不放心,敲门示意:“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加百列慢慢推开了点门,瞥见徐近欢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他打开门,顺手将药片搁在洗手台边,走到徐近欢身旁,蹲下身来,一手帮她把垂落的头发拢起抓在手里,一手轻缓熨帖地给她顺背。
徐近欢吐了好一会儿,胃里那股抽搐的劲儿才缓了下来,理智再次回笼,她感受到背心温贴的手,后脑勺充当发圈的手——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将她淹没,让她不敢抬起头。
“好点了吗?”加百列问她。
“嗯。”徐近欢声音跟蚊子似的。
加百列拍拍她的背,“要我扶你起来吗?”
“不!不用。”徐近欢头一下抬了起来,不敢去看加百列,“不好意思啊。”
“嗯?”
“你今天明明提醒过我要吐掉酒,我自己逞强,搞得这么狼狈,还要麻烦你。”
“没有麻烦,这场比试本来就是我应承下来的,要说,那也是我麻烦了你。”
徐近欢脑子有些发钝,思考着:“是这样吗?”
加百列松开握着她头发的手,起身抽了条干净毛巾用温水浸湿,递给了她。
“自己可以吗?”
“可以可以。”
“洗手台上有解酒药片,等下记得吃。”
“好。”
“我先出去了。”
加百列转身离开,关好门,留给徐近欢自己处理的空间。
徐近欢拿湿毛巾擦了擦嘴,洁白毛巾瞬间染上红渍,吓了她一跳。
回想刚才,狂吐红色葡萄汁的她,大概很吓人吧?
啊——真想钻进地里!
徐近欢不习惯狼狈的一面被人看到,可刚刚竟然被加百列看到这么难堪的样子......
她撑着马桶旁的玻璃门站起来,生无可恋地按下马桶抽水键,望着水旋儿发呆。
来到杜兰酒庄以来,葡萄酒一直以来带给她的都是美好的感受,今天她倒是第一次知道了葡萄酒的额外附赠礼——羞耻感。
不止是酒醉狼狈被人窥见的羞耻感,也是被擒着头发顺背的羞耻感。
徐近欢走到洗手台前,浇水洗脸,一边洗一边想:
“加百列怎么会温柔得让人羞耻?”
为什么会这样?徐近欢抬起脸,望着镜子里自己布满水珠的脸,更要命的是,这种令人抓心挠肺的羞耻感,又为什么会让她心动不已?
徐近欢拿起加百列给的药片,打开了洗手间的门,与此同时,房间的尽头,碧翠丝关上了自己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