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正气水

这几天日头已颇为毒辣，姜南坐在祖母右侧，一上午都摇着把大蒲叶扇，一人打扇两人凉快，姜南吐出一口热气，又拿着帕子摁了摁面颊。

后院外头种了几颗高大的栀子花，此时正是开花的好时节，叶瓣翠绿，花形润白，随着微风将阵阵清香柔柔的送进厅堂内。

后院的葡萄，根处用土堆在四面，筑成垄，就成了一个池子，池子里放满水，葡萄喝起水来是惊人的。

葡萄藤组织跟别的果树组织不一样，它是一根一根细小的管子。浇了水，不大一会，它就从根直吸到顶梢，顶梢截断过的破口，就嗒嗒地往下滴水了。

施了肥，浇了水，葡萄就使劲抽条，长叶子，几天的功夫，就从几根枯藤变成青枝绿叶的一大片。正是时候打梢，掐须，打药，这时候没有波尔多液杀菌驱虫，姜南用熟石灰水代替，效果要次之，不过比不用要强。打完药的葡萄新叶的鲜艳全都没有了，蒙上一层白糊糊。

葡萄抽条，丝毫不知节制，这样长法还行，但是不结果呀！因此过几天就得给它打一次卷须。葡萄的卷须有一点淡淡的甜味，姜南想如果将这东西带给庖厨制成腌咸菜，大概也不难吃。

葡萄打条谁都能干，没什么技巧，是个人就能干，却必须得中午大太阳打，早晚湿气重，剪掉的地方沾染了水汽也影响结果。但是眼下天气实在太热，谁都不愿意顶着太阳出去。姜南去地窖取了一小坛，出去年酿的葡萄酒，开封后醇香浓郁，又在他们几个人面前晃了晃，又用手扇了扇道：“谁去给葡萄打了条，这一坛葡萄酒就归谁。”

周欣眼疾手快提起树剪，轻咳两声道：“他们两个都还小，不能饮酒，还是我来吧。”店里新来的仆从叫阿景，与桃花一般大，身量已经长开，高出桃花半个头。

两个没有抢到树剪的人，皱眉跺着脚在屋里来回走。

本朝葡萄酒并不广泛，不仅缺乏优秀的酿葡萄酒工艺，也缺乏优秀酿葡萄酒的葡萄品种。姜南也不自夸，毕竟没有较为强力的酵母，发酵只能停滞在糖化阶段，并没有更多地向酒精转化，算是称作‘甜型葡萄酒’，“干红”是喝不到的。

花间一壶酒，怎可独酌？周欣还是给众人一人分了一杯，看着酒坛子只剩了个底儿，“小娘子好生小气，酿了那么多，只拿出一小坛。”喝完还不尽兴的周欣感慨道。

本朝太宗，为葡萄酒的头号‘铁粉’，本朝不设酒禁，还规定了和尚也可以饮葡萄酒，可见他是一个多么看重葡萄酒的人，碰瓷皇帝打出葡萄酒的名号，姜南早就想好了。只是葡萄酒不多，物以稀为贵，这些葡萄酒还能再狠狠赚一笔呢，全都被自己人喝掉了岂不是可惜。

只是她自己也没有喝过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也不知滋味几何？

“若是今年不打条，结不出果子，明年可一点葡萄酒也饮不到了。”说着浅浅一笑。

一缕炊烟的生意日趋平稳，姜南也用不着日日都去，七天挑个两天去一次就成。管事是个精明能干的，原先在尚书府中做门房，只是那位尚书坏了事，连累了一家老小，连带着奴仆婢子也一并发卖的发卖，送人的送人。

“糖臭豆腐、酱臭豆腐，新鲜出炉的臭豆腐。”善和堂门口有挑着担子沿街串巷吆喝叫卖着的郎君走过。

本身有些苦夏的姜南午食没用，这会子被臭豆腐的叫卖声吸引了。这位郎君早先是徽州来长安科考的，结果科考不中，穷困落魄。流落在长安城，百无聊奈，想起了家乡的臭豆腐，遂依法炮制，沿街叫卖，生意很好，干脆放弃功名，以此为生。

臭豆腐很便宜，用筷子夹着卖，类似腐乳；也卖油炸过的，用竹签子串起来，刷了酱汁子，十个一串，像冰糖葫芦似的，穿着薄纱襦裙的年轻女郎们，描眉画眼，一人手里拿了两串炸臭豆腐，边走边吃，也是一种景观。

后世改用方瓶子卖，价格也贵起来，滋味与原本的臭豆腐相比大相径庭。

姜南买了几块糖臭豆腐、酱臭豆腐各自用碗盛着，祖母嗜甜，臭豆腐也嘱咐姜南买一份甜的回来，姜南却吃不惯。姜南往酱豆腐里面加了点蒜泥、麻酱、茱萸酱之类，再撒一勺胡荽末，鲜香麻辣很是开胃。

许是被臭豆腐开了胃，本来不想吃什么，又煮了冷淘，又就着酱臭豆腐拌着冷淘吃了一小碗，几个人闻着香味，直把口水往肚子了咽。几人使了个眼色，桃花扭扭捏捏来找姜南，结果一个人的午食，成了一群人的。

姜南先吃完，替了余下几个小的，又嘱咐道：“吃完记得刷牙，味道大别把客人熏跑了。”

吃臭的食物，也不仅在中国有，外国也有。姜南曾被美国的交换生安利了北欧的臭起司，说闻起来臭，吃起来却香，来中国却没见到过，以为是中国人吃不惯这种东西。姜南连王致和臭豆腐都能整块整块地吃，还在乎什么臭起司！

交换生特意让姜南去她住的地方，用臭起司招待她，姜南面不改色心想待我吃一个样儿叫你见识见识！

食臭味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