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尧恩荣当即拔箭,血顺着小腿肚淌地,耳边尽是刀剑铮鸣和着厮杀声。
“撤退!”尧恩荣翻身上马,举剑高声,“撤退!”
将士们将她护在中间拼了命为她杀出一条生路,羽林卫中郎将乘胜追击,率军道:“追击逆贼!”
太宁二十七年冬,金城公主谋逆,羽林卫出兵镇压,牵扯出奇玉案为金城公主所为。
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想证明自己不输任何人,不管天大的事都不愿意和人商量,一意孤行全凭自己拙劣的伎俩行事。
可她竟然轻易信了自己。
襄陵公主恨恨地想,是你活该,可又是我害了你。
她坐在亭中,膝上放着公主印玺,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按印玺,圆润的骨节泛白。
崔越敛眸,上前几步,一根根掰开襄陵公主的手指,瘆人的凉意碰撞,两人俱是一凛,不知是谁更冷。
“你败了。”崔越道。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襄陵公主盯着棋盘,白子已然被黑子围困致死,她苦笑,“先行未必能占得赢机。”
崔越问:“殿下不继续了?”
“胜败已定,唯有死局。”
崔越理了理衣衫,道:“既如此,臣也不好咄咄逼人。”
襄陵公主抬眸,崔越仿佛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天下被他轻易握在手心把玩。
“殿下可要看好印玺,莫再叫人给偷了去。”崔越似乎看不见襄陵公主因激动而发颤的身体 ,“您身边那个叫斛真的,胆大包天,竟敢偷您的印玺去给金城公主。”
襄陵公主笑了一声:“这话可真是荒谬。”
“臣说的话,再荒谬也只能是实话。”崔越笑。
“你想如何?”襄陵公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谋反之罪,株连九族也不为过。”崔越将襄陵公主的神色收入眼底,“不过看在殿下的面上,放过她的九族未尝不可。”
他轻飘飘决定:“凌迟吧。”
襄陵公主一阵晕眩,快要喘息不上,崔越想,她大概很想拿印玺砸他。
“对了。”
临走时,崔越从斜阳中转身,“金城公主的行踪已被人找到。”
襄陵公主捏紧了拳头,崔越好心道:“需要臣帮您带话吗?”
“有劳大人挂念,但不必了。”襄陵公主惨白一张脸。
暮光照山,普明寺的钟声没有在暮光里敲响,血玷污了佛,诸神佛看着满寺的尸体,神情悲悯。
崔越踏过重重尸山,威严的大雄宝殿已是一片血海。
佛祖之下,满身血污的金城公主已经筋疲力尽,她看见了崔越,眸中尽是恨意。
崔越弯下腰,面色温柔,问:“殿下,您怕死吗?”
“怕?”尧恩荣轻嗤,对这个字万分不屑,宝剑撑地站起身来。
“爱我者恨我无情,恨我者爱我倾国,我这一生害了无数人,金器玉瓷随我心意去留,我怕什么?崔逐逊,你汲汲营取十年才得到今日与金城公主对峙的资格,你说该怕的是我还是你?”
崔越故作叹息:“看来您还是不知悔改。”
“我尧恩荣从不后悔。”尧恩荣昂首,剑指崔越,殿外的侍卫闻声闯殿,崔越摆手,侍卫得令退了回去。
“今日,诸天神佛在上,我诅咒你,崔逐逊。”尧恩荣骤然歇斯底里的尖叫,目露凶光,“我诅咒你活着一生孤苦生不如死,死后万人践踏不入轮回。”
再尊贵桀骜的人,如意之时不信神佛,在末路关头都会成神佛最虔诚的信徒。
崔越心里惋惜,连金城公主都不能免俗。
“那就看看能不能应验。”崔越向她挑衅。
纯洁庄严的佛祖金身被喷溅一身血,汩汩的热血亦洒在崔越脸上。
血珠滑落,黏稠的血模糊了崔越的视线,他只能看见不再慈悲的佛祖朦朦胧胧的金像。
“诸天神佛在上,请好好看信徒如何玩弄乾坤于股掌。”
崔越一抹脸,沾了满手的血,他低声笑了笑,旋即大笑着离去。
尧恩荣躺在殿里,冷风穿殿,从山脚到大殿,拂过数不清的尸体。
崔越永远记得见到金城公主第一眼的情景。
夜宴极乐,浑身缀满珠宝的舞姬顷刻黯然,彬彬有礼的君子们屏住气息,一身石榴裙的金城公主饮醉,在大殿上鼓瑟高歌,褪钗起舞。
何等奢靡美丽的情景,那群早就烂掉的权贵皇室。
“荣华富贵,万春美貌,人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