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一个从维也纳赶来的父亲的朋友,原本要和我说话,看到又来了这一位,在远处颤颤巍巍站了一会,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匆忙离开了。
舍伦堡走过来,“节哀。”他伸出手,稍微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远处,海因里希和雷德都看着我。
舍伦堡的手没有松开,好像确认我再没有别的话回答,他才放下了手。
“非常感谢,您父亲曾经给我的帮助。”他朗声说道。
海因里希听到了这句话,回头和雷德小声讨论了两句。
“前几天我路过威廉草地街,但您似乎总不在那里。”他说。
“是的……最近只有鲁丝——我家的女仆在那边,我自己一直在忙学校的事。而且,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把那房子退掉。”这是我最近才产生的想法。
“原来如此。”
沃里斯走过来,舍伦堡向他脱帽点了点头,就告辞了。
“我几次连接埃德斯坦先生,但并没有找到他。所以他可能已经不在灵界,而是去了某一个世界过自己的生活。”沃里斯说。
那听起来是好事。
我站在父亲的墓前,明知道真正的他不在里面,但还是怕自己一走,就代表着“永远失去”了。
我想问问他,是否该把房子退还了,毕竟他也不会回来了,而且这样似乎也更能切断一点与海因里希他们的纠缠。
我有点舍不得,想把父亲的房间留下来。
“父亲,你说呢?”我问。
墓前的百合花在风中点头,你不知道它是不是表示同意。因为你们已经是两个世界,所说的早也不是一种语言了。
“罗伯特·爱德斯坦?”有两个人来到我背后,读着墓碑上的字,“‘我没有离开,只是回到了过去’。”
“‘回到过去’。”一个声音重复道。
“我记得他,一位古希腊和古埃及的历史学家。这句墓志铭一语双关,暗示了他的研究。”另一个人说。
我转过头去,看到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都穿着深色西服,戴着帽子,可能也是来公墓凭吊的。
他们脱了帽,其中金发的中年男人说:“抱歉,我是沃纳·海森堡。和埃德斯坦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有一年我到维也纳大学讲座时,刚好他的课安排在我旁边的讲厅。当时……他那里听课的人甚至比我的讲座还多,所以我有印象。”
旁边深色头发的男人说自己叫“奥托·哈恩”,他对海森堡说:“你的理论在整个德国也没几个人理解,就不要总介意讲座时有几个学生啦。”
海森堡拿着帽子向我歉身:“您一定是他的亲人。我们不是有意打扰,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想不到埃德斯坦先生已经去世,我感到非常惋惜。”
我张着的嘴半天合不拢。
“您是……海森堡?提出矩阵力学和测不准原理的那个海森堡?研究原子武器的那个海森堡?”
那两个人十分震惊,互相望了一眼。哈恩很快恢复了常态,向海森堡说:“这个世界真的不是随机的。刚还说你的理论没几个人懂,马上就遇到一个。”
我介绍了自己,和他们握了手。我们一起向墓地外面走去。
海森堡很主动地问我是否上大学,学什么专业。我提到自己学习心理学,对他的理论只是有耳闻,但并不了解,他表现出微微的失望。
“是谁告诉您,我们在研究武器的?”哈恩问。
也许我说得太多了,心中警惕,赶紧说只是随口一提,“学校里很多人认为,德国最伟大的科学家都在为元首制造武器。”
海森堡发出轻微不屑的声音。
“我们只是研究原子物理学,做些实验。”哈恩说。
海因里希和雷德站在墓地外面的路边。我和海森堡几人远远看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难道,您父亲也为党卫军研究出了什么吗?”海森堡问。
“当然,他做了一些考古上的工作,还有人种上的溯源——”我下意识地把对方当作这个国家中一个纳萃拥护者,顺着他们的思路讲述。
但是碰到海森堡尖锐的目光,我的思维停顿了。和我讲话的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这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数学家、物理学家,他专注和清晰的目光甚至让我想起西贝丽那一世的老师鲁道夫。只有最聪明睿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没有,本质上,应该是没有。”我大着胆子、重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丝极不易察觉的轻松爬上了海森堡的脸,他再次伸出手,跟我握手。
海因里希走上来向海森堡问好,和哈恩打招呼。他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提及说希拇莱最近有想法也涉及一些科技项目,希望能开发一种治疗士兵的仪器。
“是吗,怎么治疗呢?”哈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