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醉

褚婧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她想跟沈乔黎聊天，但算了算时间，这会那个一直在追沈乔黎的弟弟也该来了。她怕露馅，就没敢跟她说话。

为了配合沈乔黎，她没有玩手机，又点了杯酒，趁机逗一逗相熟的小服务员。

褚婧坐在卡座上，余光瞧见门口来了个人，对着面前的小服务员眨了眨眼把他先支走了，自己假装照顾“醉酒”的沈乔黎。

沈乔黎让她陪她演一出戏给李奚引看，她想着可能是沈乔黎终于放下那个渣男准备接受弟弟了，一口答应下来。

她拿了沈乔黎的电话打给李奚引，说沈乔黎在这边喝醉了说胡话，让他把人送回去。那边李奚引的声音格外焦急，褚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李奚引是沈乔黎的小学弟，两人认识了快一年，这小学弟有事没事就来找沈乔黎喝茶。依褚婧来看，这人家世肯定不错，毕竟沈乔黎的茶也不是谁都喝得起的；他对沈乔黎也好，细致入微，百般关心，连带着对她也很有礼貌，褚婧对他观感不错，觉得他如果和沈乔黎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这边李奚引发现了褚婧，赶忙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他先跟褚婧打了个招呼，随后目光就黏在沈乔黎身。

褚婧看到他这反应，暗自在心里笑了笑，嘴上继续夸张地描述沈乔黎喝了多少酒，并暗示了一下她们刚从一个鸿门宴中出来。

靳言萧听得心慌意乱。他并不知道沈乔黎的酒量，在一起三年也没有看沈乔黎怎么喝过酒，此时信以为真，并打算一会让人帮忙查一查刚刚她去了哪个局。

他匆匆同褚婧告别，扶着人往外走。

沈乔黎的脸红通通的，一身酒气，嘴里嘟囔着什么，靳言萧听不清。

靳言萧让沈乔黎靠在他肩膀上，往车里走去，怕她不舒服，特意放慢了脚步。

“别走……”

沈乔黎原本说话含糊不清，这两个字倒是清晰地传入了靳言萧的耳中。他以为沈乔黎在跟他说话，有些无奈地笑着：“没走。喝了这么多，脑子都不清楚了？”

沈乔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下一秒猛地抓紧，另一只手扑腾两下，似乎在找什么，嘴里还是不断重复着“别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靳言萧跟哄小孩似的，把她扑腾着的手拉下来。明明他现在的身份是学弟，他却还忍不住用他们之前的方式相处。

“言萧……”沈乔黎的口中突然出现了另外的音节。

靳言萧一下子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紧接着，又一声“言萧”从身边传来，这次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靳言萧简直想应话，想跟她坦白说他就在这，想给她一个拥抱。

但是……

他的眼中闪过各种片段，最终定格在他离开前沈乔黎看他的最后一眼上。

依赖，信任，欣喜。

那之后三个月，他变成李奚引回来找她的时候，也没再看过这种眼神了。

“言萧，别走……”沈乔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低头去看她，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

他的心瞬间就软了。

在一起的那三年，沈乔黎很少哭。

他几乎没怎么看过她哭。沈乔黎不愿他看轻她，当时店刚开起来时多艰难她也没有接受他的帮助，没有哭，咬着牙过来了。

沈乔黎看起来很温柔，内心还是有一股韧劲。

靳言萧停住了，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低声道：“没走，别哭了。”

沈乔黎没应，又在念他的名字，实打实的醉鬼模样。

靳言萧把她扶上车，侧身想给她系安全带，手却被沈乔黎抓住了。

力气并不大，靳言萧看了她一会，也没听她说话，于是继续把安全带拉下来。

伴随着安全带被扣上的清脆声响而来的，是一句小声却富有感情的——

“我恨你。”

靳言萧脑子里“嗡”的一声，看向沈乔黎的眼中带着些哀伤和不可置信。

沈乔黎杀人诛心，又嘟囔着“靳言萧”。

靳言萧心想，她是该恨他的。当时出国后，他就一直在想象沈乔黎恨他的样子。

可能是我想得太温和了。靳言萧沉默着坐回驾驶位，机械地系上安全带。

不然怎么会仅仅是听到沈乔黎醉酒后的一句“恨他”就感觉心脏有点疼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朋友发来一条消息，说今晚沈乔黎和褚婧去见了靳言襄。

他把手机反扣，脑中还盘旋着那一句“我恨你”。

汽车发动。

可能，很难忘记了。

许久不见，再从她口中听到的对自己的感受，变成了这句“我恨你”。

他缓缓收紧了抓着方向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