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2016年，夏，东城市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听着汽车音响里放着的曲子，桃夭紧盯着前方红色小轿车。

接到玉湖指派的任务，负责跟踪疑似罗刹余孽。

前方红灯亮起，停车，占左转道，右前方一辆皮卡开来，司机是长发男子。

都新时代了，男子留长发的少，桃夭扭过头去多看了两眼，眉峰凌冽，眼角柔和，方向盘上的手指长而匀称。

那人发现了什么，扭头对上了桃夭的目光，电光火石，仿佛被两千年的故事拉断了意识，堪堪停在了右转道上。

绿灯亮起，桃夭跟随前方的红车疾驰而去，长发男子还停在那里，盯着空气发愣。

“她，我认识的…”

命定要相遇的人，无论错过多少次，都会一次又一次的相遇，相爱，哪怕不能相守。

玉湖总是取笑桃夭的审美，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这原因要从天地初开，孕育的第一个精灵说起。

她没有名字，没有父母，只是在山林之间奔跑、玩耍，餐风饮露，天为盖地为庐。

她不会说话，只是吟唱一些悠扬的调子。和山中万灵在一起，它们的所有需求，她都可以感受。四季更替，云卷云舒。她带来风霜雨雪，掌管生老病死。有时候是一朵云，有时候是一缕风，她刻画了万物的形状，却不给自己定型，她是人间第一滴水，也是所有的水。润泽万物，也可摧枯拉朽。

直到，一个叫乐伯的男子来到她的山林，倾慕她吟唱的调子，用山间的竹子、最好的蚕丝做成的管子和盒子演奏她，用最炽烈的爱意围住她。可她不知道怎么见他，因为她没有好看的衣服。她好喜欢他给自己的名字“山鬼”。

这天，乐伯又来了，他演奏了一首自己做的曲子，起弦落手都透着一股子哀伤，一曲终了，他漠然道：

“山鬼，我马上要去成亲了，今后要困在围墙里一辈子了，以后不能再来听你唱歌了，我把这些丝竹管弦都送给你，只希望你三天后能见我一面。”

“如果你同意，就像从前那样，让山猿出现取走它们，如果不同意，我也希望今后你可以偶尔想起我。”

“你知道的，我爱你。只爱你。他们都说神高高在上，凡人不能得见。但我知道你，我可以感受你，我可以。”

“我知道，凡人是不可以爱上神灵的。但我只求可以见你一面，求求你……”乐伯声音一抖一抖，眼眶里波涛汹涌。

山鬼化成风吹过他的眼角，发现那些水是咸咸涩涩的，与她的成分不太一样，那里情绪翻涌，她慢慢品尝，见他，她每天都可以见她，但怎么让他见到自己？见到怎样的自己？这可难倒了她。

乐伯还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她终于决定见一见他了，于是指派山猿去取回那些信物。

乐伯高兴极了，他欢呼雀跃地离开她的山林，大喊着“三天后，山顶见，三天后，山顶见……山鬼，我等你，我等你……”

“好的，乐伯，三天后，我等你……”

山鬼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子了，她化作女子，纤纤弱弱、风姿隽逸。天地间的水神，选择化为女儿。她将山林间最美的花瓣树叶穿戴起来，驾着珍禽异兽，赶去她的山顶，等一个来看她的人。

乐伯是乐帝的第六个儿子，他无心国事，只想纵情山林，闲散一生。

无奈才华横溢，俊美非常，城中权贵家的女儿都钦慕他的才貌。为稳固朝堂，乐帝赐婚护国公之女云黛嫁予他。

从山林归来，乐伯兴奋不已，想到三日之约，心下充满期待，连座下的马儿都跑得格外快了一些。

道路尽头，突然有群鸟飞起，乐伯心思一转，翻身下马，右手按住佩剑莫邪，厉声道“出来吧！”

静了几秒钟，十步开外的林子里头，闪出一个红衣女子，抿嘴一笑，“公子有礼，我是受人之托，来取你性命。”

“哦？亮兵器吧！”

“何必这么粗鲁，女儿家听不得这些。”说着翻手射出几十根末端带有红丝的毒针。

乐伯将长剑抽出，舞出一面泼水不进的剑花，毒针纷纷坠地。却不料红衣女飘摇上前，从背后将一把匕首插进了乐伯的身体。

“你……呃”乐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黄泉路上，一路好走。我家小姐让我送你一程，以后逢年过节，纸钱不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