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往事(上)
地叹了口气,明明是年轻的面容,却突然像个准备讲故事的老爷爷:“没错,苏云澜典当的,是一整座城池的命运。”
明朝中后期,天灾不断,民生多艰,流贼四起,风雨飘摇。但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尚未开始垂死挣扎,仍陷在千秋万代的美梦中。
当时的潍城太守姓苏名博,是个庸碌无为的老儒生,学识虽高,却没有从政的才能,守着一亩三分地,既不奸佞,也不清廉。
这苏博早年丧妻未续,膝下无子,只有个独生女儿,单名为瑾,小字云澜,自幼当男孩儿来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出口成章不说,还常对国事民生侃侃而谈。苏博总叹息若是个儿子,定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这苏家小姐虽然才貌双绝,但苏博懦弱守旧,不愿让她抛头露面,也不舍送她进宫,一直养在深闺,不为人知。养到十七八岁,苏博给她觅婿,那自然是千挑万选,总不满意,直拖了三四年,苏博心道:“姑娘再好,过了年纪也没人要了。”只得放宽条件,最后选了个皇商刘家的蠢笨儿子,也不知是高攀还是下嫁。
刚成婚没多久,西北遭灾,朝廷下放赈灾粮款,层层剥削,到达潍城时已所剩无几。苏博眼看民不聊生,自己却无能为力,便想起了那个地方。
彼时第八号当铺的管理者名叫王欢,他加入当铺时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性情风流洒脱,喜欢游戏人间。对苏博这个无趣的老头他没什么印象,翻了翻账本才想起来:“噢,原来是苏大人,别来无恙?呵呵,瞧我说的什么话,若是无恙,你也不会回到这里。三十年前,你用你夫人的寿命换取功名,这笔买卖,可还值当?”
苏博讪讪一笑:“王老板说笑了,八号当铺童叟无欺、有求必应,自然是值当的。苏某今次来,是为了潍城赈灾粮款之事。”
王欢边喝茶边慢悠悠地说道:“朝廷下拨的银两本就是杯水车薪,加上采购粮食的官员中饱私囊,潍城这样的小地方,自然是半点油水也沾不着。依我估算,至少要四万石米面,才够勉强救急的。苏大人,想用什么来换啊?”
“不,不是的。我……”苏博垂下眼,“我听闻朝廷派了钦差,追查贪污一事,这负责西北三省采购赈灾粮的,正是我刚结的亲家。若他们被查处,我们苏家也要跟着倒霉,王老板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王欢似乎并不惊讶,但他不喜欢开门见山,就喜欢拐弯抹角地逗人:“这事儿呀,那不应该是苏大人你的亲家来找我做交易嘛,你怎么还越俎代庖,怪热心的啊?”
苏博还真被他唬了,忙问:“那我是不是该去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找您?”
“哈哈哈,这就不必苏大人操心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运数。不过此事着实有点儿棘手,就算刘家逃过一劫,但灾情不去,苏大人怕是也要被问个治理不当的罪。”
“当真?那,那可怎么办才好呀!王老板,你方才说,四万石米面能解潍城之灾,我要八万石,还要十万两白银打点钦差,用我女儿的才学来换,够不够?”
王欢挑起眉头:“苏太守的千金聪颖无双,她的才学,自然是够换这些俗物的,但苏大人你可想清楚了,过去的十年里,令千金多次为你出谋划策,没了她,你这太守,做得长久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是别家的人了,还能帮我多久?”
“那就要看,在苏大人心中,是他刘家的昌盛重要,还是苏家的未来更重要咯。”
“请王老板明示。”
唉,这老头子真是不机灵。王欢翻了个白眼,笑道:“我若是苏大人,就不会典当你女儿的才学,相反,我会典当,她的姻缘。”
“姻缘?可她已经嫁人了,难道是要她被休妻?还是……”
“这个自有天数,但苏大人一旦典当了令千金的姻缘,你们就可与刘家割席,你的小军师也能回到你身边了。”
苏博叹道:“可一个女儿,在身边一辈子又有何用,待我百年归老,我们苏家,还是要断绝香火。我对珍娘情深义重,从未想过续弦纳妾,本想一个女婿半个儿,外孙也是孙,给云澜找到好归宿,也算是无愧苏家列祖列宗,可没想到这刘家如此不争气!”
“苏大人不必消沉,来日方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慢慢换呗。”
城中都在说,可怜那太守家的千金,新婚燕尔,夫君暴毙,自个儿又病了,被夫家嫌弃克夫,拿一顶小轿连夜抬回了苏家。不多日,京城来的钦差到了,逗留半个多月没查出什么,又颠颠儿地回去了,刘家照样尊荣,除了死了个儿子,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苏云澜新寡在家,一身素缟,更显清丽绝俗,我见犹怜。回廊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锦衣少年,摇扇浅笑,如画中仙。
“久闻苏太守千金姿容倾城,果然名不虚传。”
乍见陌生男子,苏云澜也不局促,悠悠然道:“八号当铺的老板超脱生死阅人无数,云澜蒲柳之姿,哪堪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