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的新老板
心上。只是方雅的身体一天差过一天,逐渐连房门都不能出。
阿落给方雅喂完药,退到屋外,见商作初站在门外,连忙行礼:“将军不进去?”
“夫人今天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咳个不停,不过好在今天没有吐血。”阿落低着头,一副乖巧安分模样。
“嗯,你好生照料夫人,半点差错都不许。若有情况,立即来书房告诉我。”嘱咐完,商作初转身要走,阿落突然叫住他:“将军!”
“还有何事?”
阿落抬起头,目光盈盈:“将军,夫人身体日渐虚弱,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为商家延续香火。夫人日日念叨,想劝将军……再纳一房。”
“胡闹!”商作初呵斥道,“我不管这是夫人的意思还是你自说自话,此事不许再提。”
“可夫人时日无多,将来……”
“闭嘴!再敢口无遮拦,我立刻把你埋了。”
阿落望着商作初离去的背影,缓缓眯起双眼。
云城安稳多年,终究还是陷入了混战的时局,外省的军阀兵强马壮,云城被夹在当中,弱小又无助。商作初领兵挡住了几次进攻,但人马已折损过半,权衡之下,只能带着家人和近卫撤离。一行人都骑马赶路,只有方雅坐马车,阿落在旁照顾。
“咳咳,咳咳,”方雅擦了擦嘴,将帕子仔细叠好放在衣襟内,“阿落,别告诉将军我又吐血了,现下正赶路,千万不要干扰他。”
阿落放下窗帘——马车走得慢,离前面的队伍很远,后面只有陈群带着几个人跟着,如今正行在山道,旁边就是悬崖,看着十分危险。
“阿落,你怎么不说话?”
少女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主子,缓缓地、调皮地扬起嘴角:“夫人,你在这里,只会拖累将军,如果你真的爱他,应该早早放手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落看着方雅,面带微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夫人,如果你现在死掉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商作初骑马行在最前面,蓦然心头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双细幼苍白的手将方雅推出马车,由她直直往悬崖跌去。
陈群就跟在马车后面,看见夫人从马车上跌了下来,当即飞身去救,可他堪堪抓住方雅的手腕,自己也已大半身子悬在崖外,只得右手攀在石壁上,摇摇欲坠。卫兵手忙脚乱地围上来,却见阿落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在崖边,举起一块石头,高喊道:“你们若敢靠近,我立刻砸断陈副官的手!”
商作初策马而至:“孽障!你做什么!”
阿落一扭头,一双漆黑冷暗的眸子生生盯着他,说出的话却甜软绵密:“将军,您威风堂堂,为何偏喜欢这样一个软弱无趣的女人!你可知道,我为了等你看我一眼,等得有多累?等得我、心肠都硬了。”
商作初拔枪指着她:“我只知道,你心肠歹毒,我真该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一枪崩了你!”
“呵呵,”少女歪歪脑袋,笑靥如花,“这才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陈群在悬崖边吃力喊道:“将、将军,先把我们拉上来行嘛?”
商作初身形稍动,阿落立刻尖叫起来:“别过来,否则我……”话音未落,一颗子弹飞疾而至,钻入她单薄的胸口,迸出一朵血花。少女向后仰去,那双明亮到锐利的眼睛始终望着他,那嘴角的残忍笑容也没有消散,直至她整个人翻落悬崖,坠入无尽深渊。
近卫们七手八脚地将陈群拉了起来,商作初一把将方雅揽入怀中。她虚弱地抬起手,想要去摸丈夫的脸庞,但还没触到就猛烈咳嗽起来,半黑半红的病血喷了满襟。
商作初托着她的背,不住地呼唤:“小雅,小雅你坚持住,咱们马上就到下个镇上了!”
“不,不用……”她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撞击和惊吓把她的最后一丝生命力抽空了,浓稠的血液从嘴角和耳孔中溢出,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早已称不上美丽。
“小雅!小雅!”
商作初见过无数次死亡,敌人、百姓、兄弟……死状可怖这个四个字,对他而言早就是一种常态。但这一次,是他的妻子,是他所遇见过的,最柔弱、最温和、最善良的女子,她没有死于战争,而是死于疾病,这是一种抽丝剥茧的折磨,明知无法逆转,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等待着死亡的侵袭。
黑暗不知在什么时候降临了,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和怀中冷冰冰的妻子,悬崖峭壁上的风如野兽般呼呼作响,除此之外,世界寂静得像要死去。
“我说过,你会主动呼唤我的。”
商作初抬起头,看见那道悚然的黑影飘荡在悬崖外,他冷冷道:“我并没有呼唤你。”
“你的内心呼唤了我。”
是的,他的内心在呼喊,只要能换回妻子的生命,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但他是在向神明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