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 契机:陌生,你们是谁?
明天他就要去火化了,你也来吧。”
我不知道这位父亲下了多大的勇气才开口邀请我,因为没敢抬头,也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
“我…”心情的难堪让我焦躁的相互摩擦着手指,“我不记得他是谁。”我想表达什么呢?就像妈妈说的:她能记得住么?
我能记住什么?
“嗯。”我紧闭双眼,但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向我袭来,爸爸的回答很轻,“但他记得你,一定想看见你。”矛盾里,分别了很久,但父母依旧很了解他们的孩子。
所以妈妈在哭。我抬头,她哭的很痛苦,不知道是因为我不记得赵择还是因为我会去参与他的火化。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我站起身来,“叔叔阿姨,我跟您们一起收拾吧,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从出院到现在我一直住在这,这个家很温暖,我能感觉到。”
我翻出了他的衣服,一些留有他痕迹的物品,日记因为私心我留下了,但我给了他们那封信,‘情书’不知道是谁写给谁的情书,拆封又小心翼翼粘粘起来的痕迹,我要靠自己想起来。
爸爸把地址写到了纸条上,字迹跟赵择很像,我看着更加鲜亮的墨迹,下意识的去触碰,字迹一下子就模糊了,我也一下子惊回了现实。
指尖上的污浊一抹就被淡化了,我的视线有些模糊,直到纸条上阴出点点圆圈我才知道——我哭了。
这些天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一直穿着他不合身的衣服度日,今天整理完,看着空落落的衣柜一瞬间还有点恍惚,看起来就跟我的心脏和记忆一样空白。
我嗅了嗅,衣柜里还残存着那股湿润的烟草味,我关上柜门靠在上面,叹了叹气,又穿上了我单薄的衣服,门外的风吹的格外的寒冷,我吸了吸鼻子想:毕竟是那样的事,怎么也得穿件正经衣服吧。
我拿着我唯一的一张卡,当然,现在我怀疑,这应该是他的卡才对。去了家附近商场。
衣服的种类很多,价格也参差不齐,但每当看见那些闷沉的黑灰色我就想起家里衣柜的那抹黄,但穿那个去颜色是不是太鲜艳了。
等我想明白,已经是第二天在火葬场的时候了。
裙子很合身,是正适合这个季节穿的厚实布料,我戴了一条他的围巾,很厚实、宽大,能把我的半张脸都埋进去,脖子里,很热。
意外的是,看见我穿成这样,爸爸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就像是知道一定会这样,他们昨天在衣柜里看见这条裙子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复杂。
“您好。”我朝着他俩鞠躬,他们点头示意。
妈妈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不少,但红肿的眼睛比昨天还糟糕,爸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定也偷偷哭过了。
他们还留给我了单独跟赵择相处的时间,很奇怪,但我很感激。
不算亮堂的屋子里,静静躺在棺材里的男人就像别人描述的那样高大,很俊朗,就算我不认识他,也会是有好感的类型。
我隔着玻璃描摹着他的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好奇怪,我不认识他,但眼泪又淌了下来,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像是久旱的一场暴雨,酣畅淋漓但又伴随着洪水,把人淹没。
“赵择。”我仿佛记起了他曾经的回应,但当想要去捕捉,脑海中又一片空白,当回过神来,冰冷死气的他的尸体,就在眼前。
胃里一阵翻涌,心理和生理的不适感一瞬间同时涌出,我急忙跑到门外干呕,口水和泪水都像是开了阀门,我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妈妈急忙抱住了我,为什么抱住了我?我想是终于有另一个女人与她感同身受,甚至更加脆弱了。
等他火化的时候,那条黄裙子的裙摆已经有些皱皱巴巴并且粘上了些污垢,就那样,不算整洁的我站的离他很近,至少比他的父母更近,因为我不记得他了,我以为我能承受的住。
但当火焰开始灼烧,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射出的子弹向我袭来,我紧紧的闭上眼睛,死死的抿住嘴,把脸埋进他的围巾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我以为他的味道会让我好受些,可面前的火似乎烤干了那湿润的气息,眼泪滴了上去,湿咸苦涩,熏得我不得不睁开眼。
已经结束了。
我不知道。
但当那焦黑的碳状物装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的时候,当它闭合,一张窄小的照片出现在上面的时候,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跟之前不一样,如果那时的空白是一张已经完结的电影幕布,那现在到则是一条直直劈向我的闪电。
我哭了吗?还是失去理智了?赵择,你爱我,那你告诉我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