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泣露(4)
“平安无事,子时——”
三更了。
温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一直打架,百无聊赖地在院子外踱步。
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来。“登云你审完……”温容打着哈欠回头,却被陆怀远吓得声音都发颤,“你头怎么流血了?”
陆怀远风度翩翩地站着,闻言也觉得头有点痒,摸了一把额头,果真看见一手的血。他摆摆手:“不碍事。”
温容拍了下他的脸,嘀咕道:“没烧坏啊,怎么还说胡话呢?”
“别想趁机打我?”陆怀远挥开他的手,又摸了几把,摊开手心给他看:“真没事,你看,都快干了。”
温容:“……”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陆怀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让一下。”
陆怀远侧身让开,做小厮状:“赵姑娘,您这边请。”温容这才看清了她的脸,不由得一怔。她眉似远山含黛,生了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可惜这双眼睛的主人一点也不柔情,最多能沾个似水。
赵姑娘给陆怀远开了瓢,依旧十分不痛快。她想干脆一走了之,又怕这人不小心被人戳死了连累自己,一时间进退维谷,心里活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冲他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走了。
“什么时辰了,”陆怀远一边目送赵瑜远去,一边问,“你怎么还不睡?”
“刚三更,我明天一早就要去淇县了——这姑娘就是和你在屋顶上打了一场那个吧?”提起屋顶,温容就想起那椽脊折断,碎瓦横飞的场面,工部侍郎的职业病不由自主地开始发作,“不是我说你,登云,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损毁建筑呢?你就不能有一点分寸吗?你知道置办椽子的木头多少钱一尺吗?你……”
陆怀远一听他说这个就头疼,连忙推他:“叔玉,你行行好,快收了神通吧!你明天要起早,快回去睡觉。”
温大人带着他的絮叨走了,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素云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睁着一双眼睛瞧他。陆怀远又摸了一把额头,额上的血已经干了,他动了动腿,感觉腿也不瘸了,这才开口:“你说,赵玉林是不是也像他爹一样遍地撒种啊?”
素云也知道赵玉林那号称“天性风流”的爹,不知他问起这个做什么,便说:“大人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坊间传言了。”
“赵玉林难不成真的有私生子?”陆怀远说,“据说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赵玉林连纳妾都不曾,还会偷偷豢养外室?”
素云笑说:“不可依言取人。”
陆怀远饶有兴致地说:“此言有理,红月这丫头年年光吃粮不做事,是时候给她点事做。再无所事事下去,我看她这‘步步生莲’都快胖成球了。”
素云躬身行礼,身形一晃,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赵瑜被陆怀远的生死契气得够呛,断然拒绝了陆怀远帮忙找文书的提议,独自一人来到了府衙金匮,这里文书摞得比山高,好在分门别类,摆放在不同的架子上,倒也还算好找。
赵瑾接到赵瑜传音,化作了一条委委屈屈的小蛇,回到了赵瑜手上缠着。
赵瑜出生时娘就死了,这么多年来,他对母亲的了解就只是姓赵,名叫玉娘,是康乐三年生人。根据她爹的口述,她娘长得貌若天仙,还温柔体贴。
赵瑜顺着分类,在康乐三年的格子里找到了尘封多年的旧文书,还带着尘土的味道。
上面只写着:“赵氏女玉娘,越州百越人氏,母亲杨氏,父亲不祥。生于康乐三年三月七日。”
人死二十年,没人知道她曾经做过多么惊世骇俗的事,甚至没人知道她死了。
赵瑜叹了一口气,将母亲那短短二十九个字的一生封好,原原本本地放回原处。
卯正一刻,天光已经大亮,陆怀远还在梦里会周公,忽然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
赵怀远皱了皱眉头:“何事?”
“公子,”素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府衙来人说出事了……”
陆怀远眉心一跳。
“……何司监死了。”
陆怀远跨进院门,院子上盘旋的乌鸦“呼”地散开,发出嘶哑的叫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何昭死得不算离奇,至少不是身首分离,缺心少肺,或者死后诈尸之类一看就是妖邪作祟的死法,按晋国律,疑妖从无,优先通报官府。
而按照府衙办案的章程,除了一早就就离开的温容,所有夜宿监妖司的人都聚在了何昭的院里。王鸣和钱彬也被人请了过来,还带了一名仵作。陆怀远到时,几人正在里面验尸。
陆怀远随手拉了个差遣,问到:“什么情况?”
“里面这位,死得可惨了。”赵瑜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幽幽地对着陆怀远的脖子吹气,活像大白天闹鬼,把陆怀远吓得一抖。这个反正极大地取悦了赵瑜,她心情立马好了不少,接着说,“七窍流血,自己把舌头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