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江春入旧年（2）

“是想问你，”殷侗说，“你过年回不回京城？”

“不回，”她温声回答，“你要和我一起过年吗？”

“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府城，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殷侗和她对视，“我会尽量回来陪你过年。”

林珑“嗯”了声，缓声说道：“今年的年夜菜我准备做佛跳墙、烤鸭、东坡肉、狮子头、水煮鱼、手撕鸡、小炒牛肉、炸奶糕和山药小排汤，我猜你最喜欢的应该是小炒牛肉，这是一道辣菜，切成如纸薄片的牛肉纹理上裹满赤酱辣油，入口爽辣喷香，是道极好的下饭菜。”

她看出他对她手艺的钟爱，故意报菜名勾|引他。

殷侗伸手揉她的耳珠子，“故意馋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再从他身上感受过压力，她目光清凌凌和他对视，“你不想尝尝吗？”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从她的眼、鼻经过，最后落到唇上。

红唇娇艳，她刚喝过茶水，水光洇在唇上，更显绯红。

林珑察觉到他的意图，红晕染红耳朵，心跳得很急，呼吸却很慢。

在两人鼻尖快触碰到时，宝珠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娘，生产作坊那边来人请你过去。”

林珑忙拉开和殷侗的距离，站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掀开挂帘前，她回头看了眼殷侗，他端正坐着，神色清敛，没有半分先前的孟浪。

见她看过来，他笑起来，用唇语无声说了几个字——

快去快回。

***

腊月十九，林珑带着醋丁开始淋醋，陈酿期后的醋醅，需加水加色每缸淋醋三次，头汁醋需加糖搅拌融化，静置过滤后加热煮沸，趁热装到容器里，密封存放即成。

忙了两天，到腊月二十，第一批香醋全部酿成，一缸缸棕黑色的缸子错落有致摆在铺满石子的露天广场上，一部分进入储存晒制期，一部分准备拉去市面卖。

殷侗去府城前，把售卖香醋的事情交由引墨负责。

一早，引墨领着七八个仆役伙计，把香醋装上牛车拉走了。

福宝陪林珑目送他们离开，悬心祈祷，“希望他们这一趟顺顺利利的，我们的香醋这么好吃，应该是不愁卖的，就怕不够别人抢呢。”

自她做了香醋厂的管事，就十分看重这份能改变她命运的事业。

林珑不太乐观，脸上却笑着：“只要有人愿意试，就不难卖。”

别看酿造香醋时，林珑没有每一道流程都亲自经手，但加在香醋中的发酵成熟的醋醅却是林珑亲自酿制的，一样蕴含有治愈的能量。

经过稀释的醋醅不会发挥出太过明显的治愈功效，但日积月累的吃用，对身体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香醋在江南只是一味不受重视的调味品，知名度不高。

刚放到杂货铺子里买时，进来买别的东西的人闻到味，好奇地打听了几句，听到‘香醋’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好尝试新事物的人就沽了一壶走，保守的人听过就算了，没有半分尝试的欲|望。

在临近年关的热闹时节里，杂货铺每天进进出出成百上千人，香醋摆在铺子正中间却没卖出多少。

引墨每日看下面送上来的账目，一日比一日愁。

正熬不住准备找殷侗支援些经商奇才，福宝到府城来了，“香醋卖得如何了？”

引墨苦笑，都不好意思把账册递给她看，“很不好，这边的人都没听过香醋。”

福宝的满心期待在看到引墨的神色时，就消失了一半。

闻言，另一半期待更是碎得烟消云散。

“姑娘猜到可能会卖不出去，让我来跟你说……”

引墨听福宝说完，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这主意好，肯定能吸引人来买。”

“我这几日留在府城帮你，”福宝说，“这香醋卖不出去，我也闹心，分明是好东西，却偏没几个识货的。”

引墨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幸好林娘子派你过来帮我。”否则在公子那里，他也不好交代。

第二日，杂货铺门口支了个摊子，起了两个炉子，一个炉子上放着陶罐炖肉，一个炉子上放着铁锅炒菜用，摊子上面摆着寻常百姓家里都有的菘菜、土豆。

这条街大多是店铺，摆摊的少有，是以摊子刚摆出来，就有人好奇张望。

对面粮食铺子的掌柜闻到肉味出来探看，走近来瞧，“你们这是要什么？”

在人来人往的杂货铺门口摆摊炒菜，实在奇怪。

余光一扫，粮铺掌柜看到旁边木板上写的字——

今日香醋买一斤送二两，仅限前一百名。

“原来是卖香醋，”粮铺掌柜早几日就听说了杂货铺进了新货，他来瞧过，一黑乎乎的玩意，没什么特别的，“搞这么大阵仗管什么用，这玩意闻着就倒牙，我可不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