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收云净天光落,婴啼散尽宫林默
一日还未过,皇帝仍处在失去爱妃和得到公主的喜哀之间,难以自拔。
朝顺领着户部侍郎柳林路进了朝阳殿,外面的天此刻突然灰蒙蒙一片,似有不好之事发生。
朝顺刚出来合上殿门,却瞧见小石子急急往这边来。他凑近来,将手张在嘴边,小声地说着:“我好像瞧见红袖姐姐抱着公主往这边来了!”
朝顺看着外面开始飘起绵绵细雨,赶忙快步向宫门外走去。
“快带我去见陛下,我有要事要禀告陛下!”红袖也顾不上行礼,径直往里边走。
朝顺一边拦着,一边说:“陛下此刻正有要事要商议,你不可以进去呀!”虽是提着胳膊拦着,可他也不敢真的拦,只是一边拦着,一边跟着红袖的步伐往前走去。
红袖突然停下来,瞪着眉眼,十分严肃地盯着朝顺,大声说道:“什么事都没有小公主的命重要!”
闻言,朝顺的胳膊渐渐放下了。他看着红袖的身影,忙跟上去,还帮着推开了不久前他才刚合上的殿门。
殿门一开,外面的天终于再无一丝光亮。哗哗……哗哗……瓢泼的大雨倾盆而来,仿佛要洗净这大地的所有纤尘一般,气势汹汹,磅礴有力。
红袖抱着公主,向外看了看那瓢泼的大雨,终于放下所有的顾虑,坚定地往大殿中走去。
“陛下!请陛下信守对娘娘的承诺,放小公主出宫去吧!”她声泪俱下,言语间却是雷打不动的坚定。
皇帝本就因红袖闯宫不满,看到她还带着刚出生的玉暻这么奔来,皇帝就更是气上心头。如今这气还没出,她居然还请求他放玉暻出宫,这么荒唐的事情一连三次,皇帝简直忍无可忍。他气急之下拿起桌上的书简就要扔过去,却停在了半空。
这时,朝顺赶忙从陛下手中拿下书简,劝慰道:“外头下着雨,她这么着急赶来,定是有什么急事。陛下息怒,还是先听听她说明来由再定夺吧!”
闻言,皇帝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刚刚要不是她怀中抱着玉暻,他定是要扔过去的。闯宫,私带公主乱跑,求他放行,这哪条都够他冲冠百次。
皇帝顿了口气,朝顺见状,赶忙给红袖使了使眼色。
红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丽妃如何威胁自己,三皇子如何给小公主遮住脸,自己如何无意中助纣为虐,全部坦白得干干净净。她生怕如果不如实说出,陛下也意识不到孤苦无依的小公主继续留在这宫里有多危险。
听到红袖说她掀开盖在公主脸上的被子这处时,皇帝已是怒不可揭。他一下子站起来,又气得有些站不稳,扶住了龙椅。他的眉毛斜斜翘起,眼眸撑得圆鼓鼓的,似是要吃人般凶狠。
站在一旁的柳林路,此时不知该出去还是留下。这类的宫廷隐事,原是不该他这等的外官在场并知晓的。只是红袖来得急,他和陛下还没聊完事情,又不能贸然离开。是以,这时他只得尴尬地立在原地,时不时地拭拭额头,掩盖心中的慌乱。
“朝顺,去!带人去把福清宫给朕抄了!一个不留,全部处死!全部处死!”皇帝狠狠地拍了拍龙椅,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
朝顺抬头瞧了瞧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的陛下,又立马低下头去,只是躬身立着,没有行动。
“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
“陛下,那三皇子……三殿下该……该如何……”朝顺断断续续地说着,实在问不出口,便只能屈膝跪下,望陛下三思。
三殿下是丽妃之子,皇三子秋暻阳。因其出生前一夜,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颗明星,其状如霜月,明亮异常。天监司监正官认定是祥瑞之象;其出生后,天现祥云,此云非烟非雾,有七彩之色。,同样被认定为天降祥瑞。
于是,三皇子被认定为天选之子。加之他年仅八岁,已自通诗书,善写文,性格也是活泼开朗。因此,他也很得皇帝的喜爱。
想到暻阳,皇帝一下子瘫坐在龙椅上,一脸呆滞的神色。怒火和犹豫交织着,扰得他十分烦躁,不能平静。
是啊,暻阳,那个孩子才八岁,是天选之子,也是他众多皇子中最聪慧灵活的一个。如此处置是有些可惜,可他心中的怒火实在太盛,不能轻易平复。宜妃还尸骨未寒,有人就迫切地要害死他们的女儿,而且还不是别人,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一时之间,心中的痛苦和悲凉沉得皇帝直不起身来。他勉强动了动身子,依旧是有气无力地瘫坐着。
见陛下不能下决心,红袖抱紧了怀中的公主。如今的情势,已经丝毫容不得她迟疑了。无论是怀中的公主,还是她腹中的孩子。
“陛下,您是留不住小公主的,还是请就此放我们出宫去吧!您今日罚了他们,难道后日就没有人要害小公主了吗?长痛不如短痛,为了小公主,您还是忍痛割爱吧!”
闻言,皇帝只是低着头,整只手将脸全部盖住,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不愿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