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濛惘辨色（十七）

隐羽峰上有很多关于封印的典籍，我花费了很久仔细研读。”

从布阵模拟到人言传闻，叶濯柳煞费苦心，为的就是将那个知情人引来，寻求救人的方法。

“只是他一现身，很快就识破了圈套，功亏一篑，我并没有揭露他的真实身份。那日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事后回想起来，叶濯柳也对当时的冒险之举感到后怕，“但我很意外他没有取我性命。”

明明传音警告数回，威胁终止调查，但真正碰了面却放过了他。

“许是因为时机未到，古淩还需要管理者维持日常的运作，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代替者。”凰愿猜测，“但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说起来，那时只是隐约觉得他与尘羁给我的感觉相似。”叶濯柳端详着凰愿说，“此番见到您，倒是更让我肯定了，神女，他可能是个灵族。”

之前他没有见过灵族无从比对，但如今凰愿就在面前，的确是相似的气息。

“此人名为溟彧，是我的族人不错。”面对一个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调查到这个地步的人，凰愿承认得很直接。

“竟真的是灵族？”叶濯柳十分惊讶，继而疑惑道，“不过奇怪的是……我说不上来，起初只是觉得这个人气息古怪，直到后来……封印破损，古淩彻底倾覆那一日，我才意识到他身上混入的是鬼气。”

“什么？”凰愿瞳孔骤缩。

溟彧身染鬼气，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破坏封印的理由么？

“之后的结局你们也都知道了。”叶濯柳满脸愧疚，“是我触禁犯忌，思虑不周，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灾祸。”

引蛇出洞变为引狼入室一直是叶濯柳的心结，百年来他如履薄冰，只希望溟彧不要勘破城民藏身的秘密，如今终于可以放下重担了。

“城主节哀。”古淩的祸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与叶濯柳无关，但说出来不过是徒增小叶城主的痛苦。

“溟彧强过我太多，我用尽手段也就止步于此了，希望对神女与神君有所帮助。”叶濯柳长舒一口气，灵体的颜色越发淡了。

“多谢小叶城主如实相告，那我便要将他们送至往生了，时间拖得久了对他们也不好。”凰愿知道事不宜迟。

“这个自然，”叶濯柳同意。

“我会把他们暂时封印在十梦中，靠十梦的力量保全他们，再送至忘川。”凰愿尽量详细地把自己渡魂的步骤告诉叶濯柳，虽然无法目睹自己的城民转生，但她希望可以稍安他的心。

“有劳神女。”大恩不言谢，叶濯柳不再多说虚的，郑重地行了一个古淩的大礼，又向光点行了个礼，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垂首以待。

漂浮的光点乖巧地跟在城主的身后，仿佛听得懂他的号令。

“城主客气了。”凰愿点头示意。

“需要我来么？”夙情站在凰愿身后隐隐担心。她方才就消耗不少，渡魂费神，稍有不慎还会连累她本身。

“不用，我自己来。”凰愿的目光坚定，与华风镇那次不同，这一次需要同时修复近万副残缺的魂魄，她必须全神贯注，“这是我的责任。”

夙情不再多说什么，静静地站在凰愿身旁护法。

巨大的法阵随着飞快结印的指尖在前方形成，十梦从她的手中漂浮而起，飞向法阵的中央，成为代替的阵眼。它虽然不复从前灵气，但依然是世间少有的作用于魂魄的神器。符文快速流动起来，耀眼的银白色光芒顺势暴涨数倍，将夜色中的九天映照得宛如白昼。

闭眼的凰愿神圣而庄重，仿佛真正的神女降临，普渡众生。

但光点却犹豫着，抵挡住了法阵的诱惑。

他们似乎知道叶濯柳即将消失，停下飘向十梦的步伐，转而绕在他的周围跳动，像是在道别，又像是眷恋。

古凌残魂从来不是有家归不得的孤魂野鬼，他们聚集在此处，被困千年，却又是被城主守护千年。

“去吧。”叶濯柳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城民，指尖飘出最后一点魂魄之力，重新点亮了两个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光点， “快去吧，来世也要努力生活，希望别再遇劫遭难了。”

光点恋恋不舍地围绕着他转了几圈。

“祝好。”叶濯柳的口型微动，是对古凌残魂说的，也是对凰愿说的。铺天的光芒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