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落影只（六）

安和堂是镇中心沿街的一家药铺，每日里会有一个郎中坐堂问诊，因为有厉害的大夫坐镇，生意还不错。

医师们午后开始坐诊，总要到未时才离开。

今日正巧，坐诊的就是那日去钟家的柳大夫。

白镜砚嚷嚷着头疼赖在客栈里睡觉，沈流洇陪着他。任劳任怨的凰愿叹了口气，好在夙情总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

他们来得不早，赶到的时候，堪堪碰上柳大夫下值。

“柳大夫。”凰愿叫住他。

柳大夫是个年近知天命的老头子，精神头很不错，双眼光华灼灼，在安和堂中很有几分威望。他疑惑道：“您是？”

“在下凰愿，”凰愿回答，“有些事想询问一下大夫您。”

“什么事？我看小娘子健康得很，难道是要问什么诊吗？”柳大夫一开口便可知有些斤两。

凰愿微微笑道：“不是问我的诊，我是想问问钟小姐的事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姑娘讨喜又礼貌，柳大夫自然也心生欢喜，但他身为医者，不好什么都往外说，于是试探道：“这是钟家的事情，小娘子何故如此关心？”

“实不相瞒，在下偶然路过，见此疑症，不免想要探究一番。”凰愿了然，搬出才想的说辞，“昨日里我揭榜拜访过钟家，许是我见识得少，竟然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症状。”

也不知常年在山上长大，从不看人脸色的凰愿哪里学的，居然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眼下见到医者，便与他同述对难症的好奇。

果然，柳大夫不疑有他。

“原来如此，”他捋着胡须，“老朽无能，并不能为钟小姐解忧。”

“可是钟夫人说，柳大夫医术高明。”凰愿眼见有戏，露出满脸好奇，“只有您老让钟小姐有所好转，钟二小姐见了您之后，正常许多，都能说话了。”

“夫人谬赞了。”柳大夫面有愧色，“哎，我见钟小姐不思茶饭，偶有癔症或是发癫，不像是寻常的病症，倒有点像是离魂。”

这柳大夫果然是个见多识广的。

银氏湮灭已久，本地人大多不知修仙是怎么一回事，也鲜有人知道离魂之症该如何应对。

“离魂？”凰愿装作头回听的样子，“柳大夫既然知道离魂，可是曾经见过？您开了什么方子，或是有什么对应的疗法吗？我从前只在书上瞧过一点皮毛。”

“老朽不曾做什么特别的，只开了些安神镇定的方子，其他大夫想来都已经开过了。”他叹了口气。

“离魂棘手，老朽了解不多，只知道大致的症状，却也拿捏不准，更不知其疗法啊。这已不是普通的病症了，应是要寻个仙君来才好，可惜隐羽峰上的仙君都陨落了。哎，老朽也无能为力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家。”

气氛一时沉默。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夙情垂眸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这块玉佩是何处得来的？”

凰愿这时才注意到柳大夫的腰间挂着块碧绿翠玉，雕的是一株她不曾见过的植物，垂落在腿边，一晃一晃的，玉体温润有方、通透匿瑕。

意外是不错的玉。

“啊？”柳大夫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了然，和和气气地说：“前几个月在城东集市山上买的，也不贵，买的时候觉得好看。摊主是个老妪，不知道还在不在。”他是个好客的人，“我看几位不是本地人吧，得空也可以去集市玩玩，那里还有些新鲜玩意儿。”

“常佩着吗？”夙情又问。

“嗯。”柳大夫应道，“我也不懂玉，但这块瞧着喜人，都说玉养人，佩着好像确实神清气爽些，便常戴着。二位若是喜欢我可以转赠给二位，我得空再去集市寻一块便是，左右也是便宜的小玩意儿。”

“不必不必，您自己佩着，这块玉衬您。”凰愿看了看柳大夫，似是想起了什么，“柳大夫，既然您为钟小姐诊治过，想来应是见过钟夫人吧。”

“确实见过。”柳大夫茫然地说。

凰愿瞧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那大夫可知钟夫人的病一般会由哪位郎中医治？”

“这老朽倒是不清楚。”柳大夫想了想说，“不过我观夫人脸色不好，眼下乌青，是个气血两亏，神思过度的样子，想来是为二小姐的事忧心吧。”

被瞳术控制的柳大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哦？多谢大夫。”凰愿收回术法，道了句谢。

神思过度？

钟夫人对钟攸静的事情并不见多上心，又哪来的神思过度呢？

看来，钟家是另有隐情。

“客气。”柳大夫的眼神恢复清明，只当几人是谢他玉佩之事，见他们再无问题，告了别赶着下值走了。

“那玉倒是个稀罕物件。” 沈流洇经营的是人来人往的声乐场所，好东西见过不少，眼色极准，“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