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无觅处(十八)
下次再仔细教你。”
“多谢流洇。”凰愿没有催他。
“后来……”沈流洇顿了顿,才继续道,“他说他想给我相亲。”
“你要不要成亲?”白镜砚是这样问的。
沈流洇还记得白镜砚问话时的神情语气,认真地就像是决心要为亲生儿子操办人生大事一样。
“无缘无故怎么就要相亲了?”凰愿莫名其妙地问。
“嗯……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半人的血脉?”沈流洇茫然道,“白镜砚他有时候觉得我是狐狸,可以自由散漫些,礼教仁义都不必遵守,但有时候他又觉得我是人,到了年纪就该按部就班。”
沈流洇自觉摸不透白镜砚的想法。
“那你答应了?”凰愿听了大半的故事,虽然琐碎沈流洇不曾细说,但她还是瞧出了端倪。
“没有。”沈流洇摇头,“我如何能答应。”
他瞧出凰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便也没有点破。
“那你们……”凰愿比当事人还要着急。
“我当时心急之下口气有些冲,说话不太好听。”沈流洇说,“他似乎也在气头上,好听的不好听的张口就来,说了没几句,就拂袖而去。”
凰愿与沈流洇不熟,但白镜砚是个怎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想来这“不好听的”,应该不是沈流洇嘴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只不知沈流洇自言的不好听是个什么程度。
“后来,白镜砚其实来过几回醉红馆,但每次都是只站在门口或是后院中,等我出去时,他又隐去身形,故意躲着我似的。”沈流洇手中的果子越理越乱,“我只能以为他不想见我,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自此我们就再没好好说过话。”
如此一拖,就拖了许久。
真稀奇。
凰愿唏嘘。
命长的人闹起矛盾来,十年二十年也只当是弹指一瞬,白活这么长命,这点小事也能被吵成大事,真是一笔糊涂账。
她心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嘴上噤声。
“有时候就只是最小的误会,却能演变成莫名其妙的结果。”沈流洇不愧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凰愿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口不择言最伤人,但有时就是控制不住。”
道理都明白,只是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凰愿频频点头。
“倒是累得序珖神君两边调停,这些年来操了不少心。”沈流洇不无歉意。
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还有他自己的事情郁郁寡欢。
“也不知道白镜砚到底在想什么。”沈流洇叹了口气,“若是能死绝了心,倒也不失为一个结束。只是这似有若无地,又不明不白,反而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希望。”
他偶尔觉得白镜砚知道自己的想法,同自己心有灵犀,再默契不过,但有时又觉得白镜砚根本就是块木头,任凭他暗示明示都不为所动。
“……”
沈流洇说得暧昧,凰愿却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接不上话。
“别说白镜砚了,我都快要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沈流洇兀自继续说着。
只是眼中的失措与迷惘,让凰愿也跟着难受起来。
旁观者凰愿从头到尾听完简略版的故事,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看透了,但想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的臆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两只狐狸的恩怨情仇与鸡毛蒜皮,只得沉默着,将果子一个个丢到沈流洇调好的酒里,安慰也无从下手。
“算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倒是沈流洇很快收拾好情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连他自己也很惊讶,竟不知不觉同神女说了这么多,仿佛在她身边就能感到安心似的,连带着倾诉的欲|望也变强了。
凰愿心说你若是真的看开了,也不会有今日这番说辞,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旁人不好评价。
“倒是愿愿,莫要被我响了心情。”沈流洇笑道,“琉球果放三个就够啦,不要多放,不然口感泛酸,会不好喝。若是你喜欢口味重一些的,多加一个琉球果的同时,再加半个络缨果中和一下,络缨带甜带涩,可以试试。”
软红的方子酿了这么多年,自有琢磨出来的秘诀,他并不藏私,将诀窍都一一告诉了凰愿。
“哦哦哦。”凰愿扔了手里的琉球果,一声长叹,“哎。”
没开窍的白镜砚究竟是造了多少孽,怎么明明年长这么多,还没眼前这几百岁的小狐狸活得明白通透。
是真的没开窍,还是假的没开窍?
她忽然明白了师父那时为什么笑得无奈又嫌弃。
果然当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