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她与他初遇的那天,桃花盛开。
她坐在桃花树下抚琴。
一曲终了,一枝艳丽的桃花掉落琴弦上,她微怔,抬头望见黑衣少年闲散卧于繁花之间。
他漆黑眼眸看着她,漫不经心笑道:“桃花赠美人。”
她十六岁生辰那天,月满花香,他送了她一根亲手雕的白玉发簪和漫天烟花。
临别时,她羞赧道:“我等你来娶我。”
桃花凋落,次年桃花一如既往盛开,他却未一如既往闲散卧于桃花树上听她抚琴。
她等桃花落了又开,未等到他来娶她,等到他的死讯。
那天桃花开得甚美,满树和娇烂漫红,似融了春色。
她在桃花树下饮了鸩酒。
满嘴腥甜,血从唇齿间流出来。
她倒在地上,看见飘落地上的桃花瓣,鲜红如血。
目光渐渐模糊,满地桃花宛如血海。
......
顾清清从梦中惊醒,泪水浸湿眼睫,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天花板。
卧室里灯关着,天花板上积着一汪水色的月光。
越长大,她前世的记忆越模糊。
如今她已经记不清前世与他相处的细节了。
顾清清掀开被子起身,冰凉的空气如凉水浸漫全身。
趿拉着拖鞋,打开卧室门,在她屋里睡觉的狗妈妈被吵醒,三只紧挨狗妈妈身边酣睡的狗崽崽也醒了。
顾清清摸了摸狗妈妈脑袋:“抱歉,吵醒你了,没什么事哦,继续睡吧。”
院落里铺满清冷的月色,海棠染着月色盛开宛如堆雪。
顾清清伸手抚上海棠雪白柔软的花瓣。
如果是桃花就好了......
她最喜欢桃花,最让她伤感的也是桃花。
海棠树下,竹椅上落了几片洁白如雪的花瓣。她没有伸手拂去落花,直接坐了下来,遥望夜空的月亮。
与千年前的月色别无二致。
前世父母的眉眼她早已记不清了。
前世父亲妻妾成群,生母早逝,她与父亲关系淡薄,所以才能毫无顾虑饮下鸩酒。
今世她变了。
如果再发生类似情况,她不会自杀,她要活着照顾姥姥和狗狗。她会终身不嫁。
今世他也变了,身份变了,性格也有些变了,唯独容貌和她一样未变。
顾清清坐在海棠树下的竹椅上,望着月色渐渐淡薄,夜色泛白,天濛濛亮了。
海棠花上的露水滴下来,打湿她长及脚踝的白色睡裙。
长发和睡裙沾了几片飘落的海棠花瓣,她起身去洗漱,花瓣从发上裙上掉下来。
半夜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一直未睡,中午在学校食堂用过午餐,顾清清抵抗不住困意,趴在教室课桌上,枕着胳膊阖眼,很快陷入沉睡。
睡梦中,她枕着他肩坐在桃花树上,遥望落日。
金乌西坠,桃花的香气缠绕鼻尖。
暄风拂过盛开的桃花,一片桃花瓣从枝头飘下,落在睫毛上,花瓣柔软的触感如此真实。
预备铃声划破画面。
顾清清惊醒,睡眼惺忪,茫然望着铺满课桌的阳光。
身上盖着什么柔软的东西。
顾清清迟钝醒过神来,起身,盖在身上的东西滑落,伸手接住,是一件干干净净的校服外套。
她身上穿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这件校服是谁的?
是他的吗?
顾清清目光从陌生的校服外套上抬起,看见楚衍穿着黑色的衬衣,校服外套不知道去哪了。
果然是他的。
“谢谢。”她浅浅一笑,将校服外套还给他。
校服外套上残留着她的体温和气息,楚衍接过后穿上,被她的气息包裹着。
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漆黑的深海,很好看。顾清清凝视他眼睛,轻声问:“楚衍,文艺汇演那天你来吗?”
唐姗说过,他从来不参加学校的活动。
如果他不来,她就不报名参加了。
她想借着文艺汇演抚琴给他听。
“你来我就来。”楚衍声音懒懒的,带着困意,午休时间他光看着她睡觉了,自己没睡。
顾清清微微弯起唇角:“那天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