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

在长久的静默后，少女垂下的清丽小脸终于抬起。

只是眼底没了咄咄逼人的嘲讽，没有固执的冷硬。

像是换了一个人。

“宋青橙？” 沈不疑开口有些迟疑。

“是我阿，沈医生。” 少女眨眨眼，迎着寒风，笑容温婉。

沈不疑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忽地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是——宋青橙。”

男子幽暗的眸闪了闪，淡声：“我跟这个病例已有半年之久，是不是宋青橙我还是有把握的。”

“你——是时寒吧？”

宋青橙身体内出现的第二个人格，性格偏执极端。

少女神秘笑笑，跃到他跟前。

帅气地冲他打了个响指。

“恭喜你，答对了。”

虽然猜对，但沈不疑还是有些惊讶，这性格前后反差也太大了。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格。

就在三分钟前，这个少女还在咄咄逼人的和他理论，愤世嫉俗，痛恨一切。

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在他身上刺好几个洞！

而此刻，她竟又一脸纯真烂漫，仿若失掉了所有记忆似的。

和他重新开启谈话。

沈不疑无奈的按着太阳穴，怪不得孟晚说她性格古怪。

时寒这个人格他是接触比较少的，只知道她性子孤僻偏执，大多数时间不愿意出来。

“你……很久没出来过了。” 沈不疑浅浅开口。

“因为宋青橙想要和你聊聊天，但她的记忆是不完整的。而且，对于和你聊天的内容，我也很感兴趣，所以我就强行出来了。”

时寒说着伸出小手，触摸着风。指尖流淌，冷风浸入，秀发很快被吹的凌乱，冰凉刺骨！

呼！真好！

“所以你出来，主要是想和我谈论刚刚那些话？” 沈不疑轻声问。

“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件事，沈不疑。” 时寒冲他神秘一笑，手指点着他：“ 我需要你带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时寒握着一缕秀发缠绕在指尖，绕阿绕，漫不经心的。

“——自然是宋青橙想去的地方。”

和刚刚同他辩论时的愤世嫉俗态度不同，这会儿，少女浑身利刺都被收拢起来。有的，只是那漫不经心下，藏在眼底深处的决绝。

沈不疑没有拒绝，抬眸问询。

时寒满意的凝着他，刻薄的眼神稍稍收敛几分，静默开口：“旧厂街。”

—————

竹影散乱，院墙斑驳，碎成渣的石灰块块掉落。石板路野草萋萋，灌木丛生，一条还算成行的小路倔强蜿蜒的穿过杂林。

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沈不疑和时寒躬身从那条倔强的小路走来，两人立在低矮院墙外。

面前是一幢破旧小楼，居民自建那种。一把生锈的有些许年头的锁，歪歪斜挂在大门上。门前两座麒麟狮头上爬满杂草。

沈不疑正立在旧门前思忖，抬眼便看见宋青橙，哦，不。时寒，抬眼便瞧见她朝围墙后走去。

“ 时寒？”

“过来啊，沈不疑。” 时寒专注地拨开缠绕在小腿边的杂草，头也不回。

沈不疑抬脚跟过去。

少女在一道有明显坑洼痕迹的围墙外停下。她抬脚踩住一块凹凸不平，手臂竭力攀上。低矮院墙上碎成块的石渣，随着她的动作，簌簌往下落。

接着，她双腿奋力一蹬，半截身子便麻溜点爬了上去。

她直接坐在围墙上，也不下去。

视线扫下，那个曾经的小院，现在已是屋瓴破瓦，断壁残垣。

“时寒……。” 院墙下爬满半壁夕颜花，沈不疑的声音低沉微冷。

“昂？” 时寒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呢。于是，连忙去查看她这位伙伴。

夕颜花藤下，男子柔软黑发洒着点点光晕。连同掉落在他外套肩上的碎土渣，也泛着“闪亮”的光芒。

“呀，沈不疑！”

时寒惊讶的喊了声，接着身体往前挪了挪。半坐在墙上，探下身子，往下扒拉着手，在堪堪能触摸到男子衣角上，胡乱拍了拍。

“抱歉抱歉，误伤！误伤！”

沈不疑撇撇嘴，自顾掸了掸肩膀。嗬！小小细碎土渣不断下落，浮尘从脚底缓慢荡起。

“沈不疑，快上来。” 时寒大方从院墙上站起，做出要下跳的姿势。

“你要干嘛？” 沈不疑目露不解。俊容遮在绿藤阴翳下，晕出点点光影。

“进去啊，不进去来这儿干嘛？故地重游吗？” 时寒说。

“ 不行。” 沈不疑斩钉截铁，接着眼皮一抬，沉声道：“你先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