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算什么

离开舒家那几年，舒婉儿跟着母亲一起，辗转好几个城市居住。

母亲带着年幼的她，一个人辛苦地工作，写稿，教育她读书识礼，长大成人。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下去。

但是直到多年后的一个雨夜，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母亲正坐在床边替她缝补着早已经穿烂的烂的不能再烂的袜子，而她则乖巧地趴在母亲身边，看着喜欢的画本。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好多人的脚步声，在狭小的出租屋房间门口响起。

母亲安抚好受惊的她，独自去打开了房门，

不料，突然冲进来的却是多年未见的父亲。

他的脸上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服也被室外的雨水淋透了。

他就那样地，突然地冲了进来，扑通一下便跪到了母亲的脚下，宽阔的背就那样塌了下来，手臂耷拉在肩膀两侧，像是脱臼一般，嘴里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充满悔恨的呜咽声……

她躲在卧室的房门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狼狈不堪的样子，以及站在他身前的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

后来的事情，她便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第二天，她便随母亲一起回到了小时候的家里。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父亲待她和母亲都极好，好像他们一家三口从来不曾分离，好像父亲也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母女。

只是，好久不长。

舒婉儿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冒着雨夜来接她和母亲回家的父亲；那个抱着她转圈叫着宝贝女人的父亲；那个承诺会永远爱她和母亲一辈子的父亲，

竟然有一天，会借口支开母亲，再用迷药将她迷晕，最后将年近十三岁的她扔到手术台上，只是为了给比她小一岁的妹妹换肾……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母亲回家知道真相后，强行去医院将做完手术的她带回家来之后，亲口告诉她的。

那时的她，说实话，哪怕听到母亲对着她一遍又一遍说着自责而心疼的话语，但是，心里还是对父亲存有那么一丝的善意。

她仍然始终相信，她的父亲，依然是爱她的，只不过是因为妹妹身体的缘故，才不得已这样做了而已。

但是……

由于妹妹的身体当时存在排异反应，再加上医生在处理手术的时候操作不当，导致妹妹，虽然换上了舒婉儿的心脏，但是仍然没有从死里逃生，最终还是离开了。

于是，痛失爱女的父亲，便不管不顾地将这一腔怒火，以及对于妹妹的愧疚和换肾的懊悔等等，全部都悉数撒在了她身上。

当时，还未成年的她，甚至还在长身体，却被父亲吊着打。

那个扬言要让她一命抵一命的男人，曾经那么温柔地抚摸过她的额头；那个嘴里不断叫着她丧门星的男人，曾经也唤过她宝贝啊；那个只要一看到他就暴怒的男人；曾经无时无刻不对她照顾细致入微……

但是，舒婉儿从那一刻开始，便再也不信了……

父亲，呵，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