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
十六岁时,温晗笑被接回了皇宫。母后请了一大堆嬷嬷教她礼仪。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与男子保持距离。
然而那时,她是盛国最得宠的公主。哪怕收十几个男子,也没人敢说什么。
所以她从来不在意嬷嬷说的话,觉得女子和男子没什么不同。
可现在她不是公主了,她所有的亲人都伴随着盛国一起死去。以前嬷嬷说的话又浮现在她的梦中。
“对陌生男子笑,那是青楼女子做的。”
“不检点的女子,万人唾弃!”
慢慢的,她在现实好像也看见了嬷嬷的身影,听见了她们的声音。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然而越想就越是不安,几乎一个小事,都是她不检点、不自爱的证据。
想到最后,甚至觉得自己总有天会成为嬷嬷们口中,那个被关在竹笼里沉塘的女子。
以前听到这些,她总是很气愤:“为什么男子就不用沉塘呢!”
但现在,只剩下害怕。
她骄傲放纵的资本,随着盛国的覆灭,荡然无存。
于是,她不爱出门了,总是闷屋里郁郁轻叹。
夕云还以为公主是在思念驸马,便劝人多出去走走。但温晗笑只是笑笑,表示太累想歇歇。如此一来,夕云也不好说什么,就笑着说:“那好,夕云就陪在公主身边。”
然而后面,温晗笑的情况越发严重了。夕云终于意识到不对。陆府虽然不是皇城,却也祥和宁静,公主就算郁结难释,也不至于惶恐不安呀!
可这时,温晗笑已经离不开人了,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夕云的手。
“夕云!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夕云又惊讶又心疼,坐在床前抱住公主,郑重道:“公主放心!夕云永远不会离开公主!”
温晗笑这才放心了些,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只是即便是睡着了,也不愿松开夕云的手。
从这以后,温晗笑就彻底不出门了。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即便这样,还是觉得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就算是做梦,都在解释,她的孩子是陆家的,她和穆商什么关系也没有。可众人都不信。一个男子不图回报,孤身送一个女子回家。而那女子回家就查出怀孕,这谁会相信!
渐渐地,陆老夫人与二位嫂嫂也出现在她梦中,于是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他们口中那种不知检点、行为放荡的女人。
夕云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越发心疼,便想找胥咏年来看看她。毕竟,他们是同窗,相互说说话也好。
可没想到温晗笑听见胥咏年要来,反应更激烈了。夕云只得作罢。
她突然间变成这样,陆家上下自是忧心不已,陆老夫人更是哀叹连连,又派两个孙媳妇来开解她,陪她聊聊天。
但温晗笑总想起自己的梦,觉得她们就是来套自己话的。于是就缩在床的一角,死咬嘴唇,什么也不说。
见她嘴角都咬出血了,两位嫂嫂只好作罢。
陆老夫人又想着请大夫,可城里大夫都请遍了,查了半天,最后也只得出个惊悸的结论。安神的药换了好几轮,温晗笑还是睡不着。
她越是睡不好,精神也就越差,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不知什么睡着,什么时候醒来。
夕云一直陪着她,练武之人总是很警惕的。所以,她的时间总能和温晗笑的时间同步。
胥咏年怕她累着,也时常来看她们。因为害怕吓着温晗笑,总是挑她睡着时,才敢冒出来和夕云说几句话。
郁秋煞还是没时间打理郁宅,后面又出征打仗。但胥咏年可是无聊的很,每日就靠收拾郁宅打发时间。
日子久了,那里总算像个活人住的地方了。
时间再久一点,陆父他们终于回来了,只不过身后并无浩浩荡荡的军队。
陆景枫显然知道陆府发生的一切,入城后直奔陆府,甚至连身上的军装都没来的及换。
下人见他凶神般的神情,更不敢说什么,只能偷偷去通知老夫人。
温晗笑的房间里门窗紧闭,陆景枫推开门时,吓了床上人一跳。
她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笑笑,是我!”
一瞬间,温晗笑突然不再发抖,立即掀开被子,紧紧抱住来人,不断哭诉:“景枫,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可马上,她又松开人,因为害怕陆景枫不信,一边哭着,一边着急解释道:“真的!我和穆商真的没有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陆景枫心疼不已,却还是笑着安慰道:“我相信你!笑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据说女子怀孕时哭多了,孩子生下来就是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