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郎痴言动怨女
林间灌木丛生,枝蔓相纠,辜舟却如履平地,拉着孙望左折右拐,捡取羊肠野道,畅通无阻地穿梭其中。
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就有路下山。山贼的叫喊声在四围蔓延,辜舟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前面就到了!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别跑了,丫头,前面正有人等着呢。”生在林缘的一株山杨漫不经心道。
辜舟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阿舟,谁在跟你说话?”孙望惊恐道。
辜舟快要急哭了,顾不上回答孙望,拉着他往下山方向跑,或许往前走走能看见新踩出来的山路。
不经意间,孙望瞥见一只布满六边形孔洞的球状物,正挂在前方一株桦树枝上。
蜂巢?
孙望思量片刻,道:“阿舟,你路熟,自己快跑,别管我了。”
辜舟一愣,果断道:“不行!”
“别争了,一个都跑不了。”甲胄声响,郭东带一群兵卒挡在他们前面。
那只蜂巢正蠢蠢欲动,孙望慎重地看它一眼,目光移向郭东,关切地道:“这位大哥,你千万不要过来伤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东乐了:“怎么,劝降不成改哄骗了?”
他挥手示意众兵卒将二人包围,同时一吹刀刃,挺身向前冲去。刀刃破空,孙望匆忙上前一步,反身将辜舟护在怀中,紧闭上双眼,几乎同时,“哧”的一声,刃身捅破肩胛皮肉,孙望闷哼一声,眉峰皱起。
“令哥哥!”辜舟慌神,想伸手去挡孙望的后背。
“别动!”孙望严厉地道。
“啊——!”
大叫的却是身后的郭东,朴刀才扎入孙望皮肉半寸不到,突然当啷坠地——千百凶悍的胡蜂轰鸣着朝他袭去,他已顾不上拿刀,一边在眼前乱抓乱挥,一边无头苍蝇一般冲进兵卒群,众兵卒顿时被冲散,叫成一片,挥刀乱砍一通,抱头窜入密林深处。
孙望松出口气,嘴角微扬。他落难时的血,会引来虫蚁①搭救,这是他小时候偶然发现的。但他一直被父兄和朋友们保护得很好,鲜少落难,因此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灵验。刚才他是在赌。
辜舟愕然望了一会兵卒狼狈的背影,再次转过头时,孙望正眉峰紧皱,软着步子卸力倚上一株大栎树。
她忙跑过去,哽咽道:“令哥哥,我帮你包扎。”说着便要撕自己的裙摆。
“不行,阿舟。我还撑得住,我们先下山。那些山贼行动如此猖獗,不会轻易放我们走,一定还会回来。”孙望扶着树干,尽力往前走,岂料身体越来越无力,竟觉得连呼吸都是件极耗气力的事,不移时,冷汗涔涔而下,他倒在地上。
辜舟手忙脚乱地搀扶,红着眼圈道:“怎么会这样?”她把孙望一只手臂绕在自己肩头,钻进孙望怀里,颤巍巍地背起他。孙望高大的身形覆在她的肩上,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压倒。
孙望闻着辜舟发丝上忍冬花的清香,气若游丝地道:“许是朴刀上淬了毒。”
辜舟呆了一呆,颤声道:“令哥哥,你坚持住,苏郎君有好多神医朋友,会有办法解毒的!”
孙望在她耳畔轻轻“嗯”了一声。
他静静趴在辜舟背上,移时,虚弱地道:“孙望适才出言不逊,阿舟恕罪。孙望是怕阿舟被胡蜂蜇伤。”
辜舟轻声道:“我知道。”他刚才动作那样惊惶,却连她的后背也不敢触碰一下,又怎会毫无道理地冲她发火?
孙望又挣扎着道:“阿舟千万不要自责。君子见义当勇为,我岂能坐视阿舟身陷险境?”
辜舟道:“令哥哥,你别说话了。”
辜舟不是孱弱之人,但毕竟与孙望身形悬殊,背了一会,双臂脱力,腰背支持不住,只能半背半拖,时走时停,步伐紊乱,身形摇晃,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溻湿,呼吸越来越重。孙望看着,失落地道:“孙望罪该万死。”
辜舟道:“令哥哥,你该长命百岁。你若罪该万死,世人就只能死不足惜了。”孙望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四下空寂,流莺几点,一树蝉鸣。轻风扬起,草木绵长地摇荡。林下绿茵被太阳印上斑驳的柔光,柔光随着辜舟的移动,不时打在孙望眼眸,眸子反照出晶莹的暖棕色,其内却是一片空漠岑寂。前方林木空阔,芳草之间有玲珑的溪流声,孙望安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溪面之上朦胧的浮光。
清皋丽已净,绿树郁如浮。若能长眠于此,也算是解脱此生。孙望想。
辜舟听到了孙望的心声。辜舟竟在孙望的心声中听出几分释然。
孙望柔声道:“阿舟,把我放下来吧。”说着,便拿仅存的力气去推辜舟。
辜舟着慌,连忙用力稳住他,道:“令哥哥,你是人中龙凤,上天也要眷顾你的,你怎能自己放弃自己呢?”她想起苏轼说过,他要参加科举,连声道:“你还没有进士及第,还没有名动京城,等你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