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
第二日清晨,皇后尚在梳洗装扮,陆忠海打了千儿道:“奴才请皇后主儿清安,昨儿皇上宿在了宁主儿那儿,刚要安置,丽主儿便把皇上请走了。”
皇后簪了一支鎏金烧蓝点翠宝钗,手拿一只花钿悬在空中不觉惊奇,道:“有这等事?丽嫔素日尖酸娇纵,今儿太不像话了。”
陆忠海垂首道:“奴才不敢扯谎,清漪园都传开了,丽主儿那性子什么事能压得住,众人都当笑话听呢。”
兰桂蛾眉禁蹙,垂声道:“皇后主儿,这样胡闹可不行,累得皇上圣躬疲惫,晨起早朝便难了。”
皇后含了一丝冷笑,便撂下手握的花钿,道:“真是不像话!不过皇上昨夜并未翻牌子,且皇上乐意如此,我也不敢过问。”
王嬷嬷替皇后点上鎏金宝饰,低声道:“宁主儿、丽主儿都得皇上盛宠,依奴才之见,主儿不必理会。”
皇后横了一眼,往髻上嵌了赤红宝石,道:“上次六叔、十叔遭皇上贬斥革职,皇上便疑心了我,这个时候我该自保为上,怎敢谏言犯上?哪有闲心理会这等琐事。”
王嬷嬷脸色铁青,嘴唇轻倔,道:“是,皇上多疑,去年谦王一事,老爷便受了冷落,要不是主儿教了太子一番话,皇上怎会笼络乌拉那拉一家。”
皇后捋了捋鬓旁的橙黄色蜜蜡流苏,她眸中黯淡,目光愈见阴郁,道:“我只盼着皇上能够圣心转圜,重用乌拉那拉一族,那么乌拉那拉一族在朝中也能安稳度日,不胆战心惊了。”
兰桂、金桂拾起眉黛轻轻为皇后描眉,皇后朱唇一扬,道:“对了,顺财是说皇上同意了?”
兰桂手势滞了三分,她便淡淡含笑,道:“是,昨儿晚顺财来回话,说皇上答允了。”
皇后脸含春色,揉胸舒气,道:“这件事顺财做得好!也亏了兰桂耐心仔细,笼络住了顺财。”
兰桂心含悲苦,眼窝藏泪,道:“谢皇后主儿,奴才为了主儿和乌拉那拉一族的恩情,做什么都值得。”
皇后眼波微曳,便转眸看了兰桂一眼,曼声道:“这件事你是委屈了些,可又能怎样呢?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华富贵和你娘家的日子,暂且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兰桂呆愣着神,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更伏下身啜泣哀求,道:“是,奴才不觉得委屈,奴才如此,也是报答皇后主儿恩情。”
皇后顿一顿气色,只缓声环视众人,慢慢道:“其实你在我身边跟得久了,我自然疼爱你,祖宗规矩不许宫女与太监串连在一起,我身为六宫之主,断然不肯开这个口,你伺候殷勤又忠心耿耿,指给了旁人我也不放心。”
兰桂颤巍巍地跪地磕头抹泪,泫然道:“谢皇后主儿体恤奴才,奴才……奴才一定誓死报答皇后主儿恩典。”
皇后的口气温和如春风般清朗,道:“好了,你肯受教,也不枉费在我身边侍奉多年。”
金桂、翠雯、翠芸互视一眼,皆是默默不言。陆忠海忙贴近皇后耳前,低声道:“那奴才是否安排人接姑娘入园?”
廊下的一树紫薇花开似锦,烈焰如火,但见皇后微微侧首,道:“好,你先通知内务府备上,再去一趟乌拉那拉府上,让额娘择个吉日让她入园学规矩。”
丽嫔抱着四皇子从荣嫔处回来,只见昆明湖的菀菀垂柳下闪过一个身影,丽嫔心中狐疑便吩咐了章廷海过去。却见顺喜笑吟吟地屈膝行礼,丽嫔微合双眸,以手支额,笑道:“是顺喜公公,你不在御前伺候,怎跑到这儿来吹风纳凉?”
顺喜舔了舌头伸着笑脸,道:“劳丽主儿挂心了,奴才这不惦记伺候主儿一回。”
丽嫔小摇绢扇,那扇子面上画着株株芍药,淡淡几笔便清婉可人,道:“是么?公公有孝心了。”
顺喜扶着丽嫔的手臂,他弯腰赔笑道:“主儿上次从宁嫔那请了皇上过去,宁嫔转头便向皇后告状,主儿也知道皇后素来抬举宁嫔,还亲自抚养她的五皇子,宁嫔哭哭啼啼的,想必说了不少主儿的坏话。”
丽嫔凝眉冷驻,转了转扇子柄下垂的杏黄流苏,道:“宁嫔这个婢子,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小小舞伎么?”
顺喜赔了十足的笑,道:“舞女出身能有什么出息?不过丽主儿您得提防着了。”
丽嫔的眼色如清柔波纹轻轻一漾,顺喜便眨着眼睛,谄笑道:“皇后主儿挑了她堂妹伺候,想来这个时辰人已经进了园。”
丽嫔微而一怔,扭头便嫌恶地扯了扯流苏穗子,道:“皇后嫌宫里的人还不够多么?这样急切!还纳了她妹子入园侍候,这荣华富贵都给了乌拉那拉氏,皇后才肯满意么?”
顺喜忙捂嘴噤声,道:“皇后主子懿旨谁敢违拗?这话丽主儿放在舌头下得了,皇后主儿若是听见了,耳光子不扇你十下二十下的,奴才都倒着走。”
丽嫔吓得轻轻掩鼻,脸色却愈加阴郁,顺喜见她脸色越发黯淡,便叩了头告退回去了。
下晚掌灯时分,陆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