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蒂
娘教你两遍之多。”
富察氏笑色柔柔,抬头看了看皇后的脸色,道:“太子能勤学苦读,也是主儿素日悉心教导之故。”
皇后端然坐下扬起一张温和面容,道:“太子将来践祚皇位,这《四书五经》必是要读的,如若读不好,日后还如何亲政?”
太子忙起身恭了一礼,道:“嗻,儿子昨儿在皇阿玛跟前背了一遍《论语》,皇阿玛夸儿子勤奋懂事,还说将来天下便是儿子的。”
富察氏眉开眼笑,忙俯了身逗着太子,道:“是么?这天下一半都是你的了。”
皇后抚摸着太子额发便含笑嗔怪,道:“太子还年幼,额娘说这些他听不懂。”
几人正言语着,却见窗外荣嫔坐在廊下一句一句教着三皇子认字,荣嫔小髻低梳,斜侧着一张圆润秀首,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英桂低头垂立一侧轻轻摇扇,只听三皇子笑道:“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儿子不知。”
荣嫔悠然抚摸着小腹,抬手扶了扶蝉羽步摇,笑道:“额娘也不知,晌午问一问太傅。”
三皇子含笑拱了手,孙富海弓身笑道:“咱们三皇子聪慧过人,一点就透。”
荣嫔仔细瞧了一眼四周才敢低声,道:“瑞愆,如今你开了蒙更要勤学苦练,皇阿玛眼中才有你的一席之地。”
孙富海垂头道:“三皇子还小,哪儿晓得这些厉害。”
荣嫔妙目微睁,摇着鬓上一串紫红流苏,道:“额娘这一胎若是位皇子倒好,于马佳氏也多有助益,你外祖提了鸿胪寺卿,舅舅提为山西守巡道员,一家子步步高升,若没了依仗,那马佳氏该如何立足?”
透过一层薄薄纱窗,皇后的面孔渐渐冷了下来,只端着一盏绿釉暗划云凤纹瓷碗,沉静不言。富察氏微微挑眉,道:“额娘过来时,瞧了一眼偏殿的大皇子,那粗野做派哪儿像个皇子?倒是三皇子,小小年纪竟能读书识字了。”
皇后撂下瓷碗,伸手往墨方中添了一匙水,她手势轻巧慢慢研墨,道:“三皇子也开蒙了,不想学得这么快。”
富察氏抚着一把玉如意,道:“你抚养五皇子是好,□□嫔接连有喜,皇后主儿不得不提防一点。”
皇后拾起一支白玉湖笔,笑道:“女儿知道额娘意思,这事儿女儿会悄悄去做。”
富察氏抿了抿茶叶,淡淡笑了一声,道:“嫔妾所生之子安安稳稳做个亲王就是了,何必挣太子之位呢。”
皇后眸光一凛,只扶了扶蝉翼双鬓,轻声道:“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有了贪婪欲望,人才会肆无忌惮,无畏张狂。”
五月的燕蓟城异常炎热,荣嫔不耐暑热便挪去了弘德殿一带居住,那廊下摆了十几盆芙蓉、玉兰、百合、栀子,内务府又备下了纳凉风轮,清风习习吹来,满殿芬芳清香。
慧妃、荣嫔、恭常在端坐饮茶,恭常在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忙饮了一匙蜂蜜西瓜汁,笑道:“荣姐姐有福,这么热的天儿也就姐姐这儿凉爽。”
慧妃抿了一勺西瓜羹,笑道:“这不我与恭妹妹才来了,叨扰了荣妹妹清安。”
秦世海打了千儿,笑道:“这风轮纳凉的恩典,东西六宫除了仁后、皇后,那便荣主儿了,主儿身子娇贵,来日诞下皇子,更是无上尊荣。”
英桂和翠藕一人一边轻摇扇子,荣嫔笑容疏疏,鬓髻轻挽,她穿了件象牙色绣菊花薄纱,笑道:“偏你油嘴滑舌,讨人喜欢。”
荣嫔扬一扬脸,英桂便取出两锭银子塞在秦世海怀里,他忙躬身谢赏。慧妃推了推鬓上的翡翠珠花簪子,伸手摸了摸荣嫔肚子,笑道:“有几个月了?”
荣嫔脸色潮红,掩唇道:“才四个月,还有六个月呢。”
慧妃温柔一笑,耳上的坠子便摇曳生光,道:“你瞧瞧有了娠,身子也愈发重了,不过衬着你杨柳宫眉,人面桃花。”
秦世海赔了笑颜,道:“是啊,这添儿添女的喜事都落在了荣主儿这儿,奴才也沾一沾荣主儿喜气。”
恭常在笑了笑,伸手扶了扶鬓上珠饰,道:“这么会说话,该送你去畅音阁学曲儿。”
秦世海笑着弯腰,道:“得主儿赏识,别说唱曲儿便是学猫叫唤几声,惹主儿高兴,奴才也愿意。”
荣嫔莞尔一笑,揉着微微隆起小腹,她摆了手,秦世海这才起身谢恩,含笑退下。
慧妃抚着襟上珍珠,嬉笑道:“前几日我瞧瑞愆在廊下读书,一字一句的倒是勤恳,也是你教导有方。”
荣嫔微微一笑,恰如冰雪乍融,春光四溢,道:“我倒不指望像太子一般,能读书会识字总是好事。”
恭常在伸手拾起一面绣花撑子,柔怯含笑,道:“姐姐是在刺绣么?”
荣嫔盈盈一笑,颇有沉静颜色,道:“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