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
常年刀口舔血的人,对要害处总是更敏感。
何况林晚棠为了能将一双手掌都覆在他后心处,手臂并没有牢牢挂在他脖颈上,于是双腿更用力。
封霁想感觉不到都难。
她在保护他的心脏。
刀剑泛着寒光,一股热流却涌入心间,他仿佛又闻到那股甜香,比黄昏时更馥郁,不容压制。
箭雨停下,对方的箭应该是用完了,封霁扔掉左手上的剑——这是他随手从刺客手上夺来的,用来挡过箭,已经有了凹痕。
空出一只手,他便可以用来托住林晚棠,让她不需要那么用力。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对方是瞅准了时机出现的,先是有远攻也有近攻,箭矢用完,才全数从官道两侧的密林冲出。
封霁夜视不错,再不济还能通过声音和气息辨别,这次来了三十多个刺客,最先冲出来的几个已经倒在地上。
林晚棠出行宫的时候,程清抽调了十个护卫跟随,回去的路上,这十人也跟着回,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但人数仍称得上悬殊。
这些人身手中上,身形高大,招式蛮横,无疑是北辽人。行宫护卫皆是亲兵营出身,一人对一个也只是稍占上风,而闻尔和程清这般的高手,则以一抵五。
剩余的都在封霁周身。
封霁不是没想过,让闻尔和程清保护林晚棠,毕竟刺客是冲他而来,他身边才是靶心。
但他下意识还是亲自护她,万一闻尔和程清没做好,万一这数十个刺客,有人猜中了什么,试图用林晚棠来威胁他……总之没有比他亲自护着更让他放心了。
纵使软肋示人又如何,这些人不可能活着再回到北辽。
林晚棠被带得晕头转向,竭尽全力维持的一丝清明,全投注在封霁身上。
看着他被四面八方围攻,十月下旬,已经明显不圆了的明月已经升上天穹,因着月光,她才能看清刀光剑影,眼花缭乱地袭来,却无一缕能落到她身上,更落不到被她身体覆盖的地方。
林晚棠此时此刻完全信了程清的话——封霁真的能独身对付十头大黑狼。
前世到底是怎样的刺杀,才能夺他性命?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林晚棠听着封霁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猜测可能没有他的,但还是免不了担心,毕竟她虽盯得紧,但视线有限。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刀剑相撞声,或是破空声,皆彻底消失。
封霁先是问下属的情况,得知只有两人受了轻伤,便叫他们检查躺在地上的刺客,仔细看是否还有活口——他动手的时候故意留了些,只让他们无法动弹,但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服毒自尽。
林晚棠知道没事了,撒手松腿,从封霁怀里跳下,却因为同一姿势紧绷太久,刚一触地面,便不受控制地朝下跌去。
“当心!”封霁眼疾手快捞住了她。
林晚棠站稳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封霁有没有受伤,刚上手摸了两下,就被攥住了手腕。
“怎么,下午的时候没非礼够?”刻意压低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沉而敦厚,又如玉石相击。
林晚棠:“?”
他语气有些奇怪,令她分不清,他是在指控她下午擅自吻他的事,还是在……调情???
也不像,只是比起平时她招惹他后,少了那么一点点冷漠与严肃。
林晚棠回味一遍,确定只是少了一点点而已,绝对算不上调情。
但他能还算平静地提起下午,对于林晚棠的计划来说,或许算前所未有的进步。
她暗暗欢欣雀跃,同时有一点点心虚。
封霁确实与封琰很不一样,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手腕处的热度一分即散,林晚棠回过神,瞪着他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不知我方才多担心你,总怕自己拖累你!”
不知为何,封霁下意识闪避她的眼神,将视线移向天边的月亮,才缓缓道:“我知道的,谢谢你的担心。”
心间尤热,是她留下的温度。
林晚棠瞬间硬气不起来,声音微弱,嘀咕:“可我的担心也没什么用吧……”
封霁只一笑,没解释,继续道:“你也没拖累我。”
“……是,你很厉害。”林晚棠不得不承认。
封霁再次失笑,“我并非这个意思,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你是被殃及的池鱼,是我拖累你。”
那也是我要来到你身边的啊。
林晚棠默默反驳,但她不想继续与他争辩,没完没了的,万一他把话扯到让她离开怎么办。
然而她也有些后怕,这次封霁能游刃有余地护着她,可下次遇到更多更厉害的刺客呢,他那般护着她,定然会分神。
她待在他身边,是能阻止他的死,还是会促使他比前世更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