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榻上的男子一身病气,脸色苍白,但光看那挺立的轮廓,便知道是个俊品。
“其实……这样的,我也可以喜欢。”少女回报给少年嘿嘿一笑。
“月亮!你!”少年握紧了拳,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少女一个激灵。
“陆兄,莫要动气。哎,醒了!陆兄,他醒了!他被你吓醒了!”少女摇着少年的胳膊。
“殿下醒了便好。”少年神情重归严肃,“臣是东洲沙雁关抚远将军陆正之子,沙雁关副将陆一行。殿下死里逃生,一路东奔,临近会京城下,臣等见您晕倒在城外,便迎您上了马车,现下我们正往会京去。”陆一行伸出一臂挡住少女。
这少年嘴上毕恭毕敬称他一声“殿下”,可周惠泽觉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却像是防备色鬼。
见周惠泽不语,陆一行抱拳上前,单膝行了礼,道:“臣等救驾来迟,望殿下责罚。”
周惠泽失去意识前分明还在中都皇宫,这少年是怕救下质子得罪太后,托词说是他自己逃回会京,他们只是在路上遇见,避免与太后结梁子。
“无碍。久仰抚远将军威名,多谢陆小将军相救。”周惠泽扶起陆一行,余光瞟到他身后的少女。
“东洲虎门关镇宁大将军佟仕明长女,虎门关参将佟越。”少女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她马尾高束,银甲白袍,神采奕奕。
“早闻虎门关镇宁大将军一手创建了虎卫骑,横扫黄沙,无人能敌。他的女儿果然也是位女中豪杰。”周惠泽颔首。
“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见周惠泽咳嗽不止,佟越忙上前给他递了一盏热茶,“辛亏殿下醒了,不然……”
“不然我就是楼里的小倌了。”周惠泽接过茶水,面不改色。
那句“不然臣等寝食难安”的客套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佟越侧脸咳了一声。
“她的意思是殿下仪表不凡,殿下莫把这丫头的胡话放心上。”陆一行又挡了上来,“既然殿下醒了,臣便差人为殿下洗漱。”
陆一行说完便出去喊人。
“还有几日到会京?”周惠泽望向窗外,抬手挡了照进来的日光。
他本就白,熹黄的阳光铺在他的指间和脖颈上,像冷玉打上一层凝脂。
白,实在是太白了。
佟越的目光不禁被这块“冷玉”勾走。
周惠泽抬了眸。
佟越匆忙间回过神,挪开了目光,道:“按目前的速度,约莫一日便可到会京。”
————————————
“去时风雨,来时风雨。”
周惠泽披着斗蓬,掀开马车的帘布,朱红的“会京”二字在秋雨的冲刷下更加醒目,灼痛了周惠泽的眼。
佟越在心里为这个死里逃生的质子捏了把汗。
“鬼天气,一进京便遇上雨天,本还想带你好好逛逛。”陆一行一手勒马一手撑伞,侧头去看与他并驾齐驱的佟越。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到会京述完职便无旁事了,多的是时日散逛,这场雨正应了你我的闲情。”佟越指尖伸出伞外探着雨珠,她回头对周惠泽一笑,“这场雨,是迎殿下回家呢。”
“世人见秋雨多萧瑟,唯佟小将军见秋雨有情。”周惠泽眉眼生得比秋雨多情,他明明笑眼看人,却叫人读不懂眉目间的情绪。
家么?
十年前母亲守护在马侧、树下,受伤疼痛时他总能投入温暖的怀抱,那是周惠泽记忆中的家,十年后他在会京城门外,眺望巍峨的皇宫,前路漫漫,宫道蜿蜒,尽头那边是他周惠泽的家吗?
“月亮,佟伯伯和我爹晌午便能到会京与我们汇合。”陆一行转头继续道,“殿下,晌午后,臣等便护送您回宫。”
周惠泽颔首。
北境近日屡次进犯东洲边境沙雁关,沙雁关本由抚远将军陆正驻守,驻守于虎门关的镇宁大将军佟仕明作为援军驰援陆正。
战事告急之时,朝中来旨要佟仕明派一支军队威慑西岭,解救东洲盟国中都,此时中都之战临近尾声,西岭兵力疲乏,于是佟越和陆一行临危受命,带着两万军队一同前往中都。
中都一战完毕,佟越和陆一行正往东洲都城会京述职,佟仕明和陆正也因击退了北境敌军而进会京领赏。
“月亮,要我说,还得是佟伯伯,听说他此次带着虎卫骑如狂风过境,把北境军逼到了关山下,连我爹都拍手叫绝。”
“月亮,我跟你讲……”
军队驻扎在会京城外,两人骑马引着马车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