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那他这些日子的跋山涉水又算什么,他一路上受得煎熬和思念又算什么。
“姜世子说得对,奴才是该领罚。”他垂眸,用尽力气维系声调的平稳,却藏不住眼底的冷锐。
姜宁不满:“殿下都说不追究了。”
姜依挡在两人之间:“再耗下去粥都凉了,他一看就是进宫没多久的,跟他较什么真。”
娄持声胸口堵闷,曾几何时,他也同她一起喝粥,吃着点心,那些日子就恍若在隔日。这些事情对她来讲终究算不得什么,她已经同别人有一样的回忆了。
娄持声眼神失焦,他看着姜依,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姜宁消下去的火气因为娄持声的眼神又燃了起来。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他只觉得自打这个太监来了,姜依就变得奇怪了。
他伸手牵过姜依的手,任由她如何使力都没有放松手劲:“都说宫里的奴才最为体己,如今看来不过如此,确实该罚。”
“奴才是该领罚……”
姜依没想到娄持声这番说辞,就好像是置气一样,她站在两人中间心中倍感煎熬。
“姜宁!别同奴才置气。”
姜依的短呼来的急促,姜宁一愣,他已经许久没有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了,没想到会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
还是要处置一个太监的情况下。
他的脸色古怪,甚至有些扭曲,当着姜依的面,他勉力克制着心头的火,审视着娄持声,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看起来便细弱无力,完全找不到哪里能同他比较。
等等,他为什么要同一个太监作比较……想到着,他嘴角抽搐,面上更显可怖了些。
“姜世子,别为了个奴才耽误咱们俩见面的时间了。”姜依道。
姜宁握着姜依的手更紧了些,就算这样不合礼数,就算两人的手心都被汗黏连的不适。
“奴才去领板子。”
“板子?不如改成鞭刑。”姜宁撇嘴。
“在我们东北,打板子都是要脱裤子的。陛下和太子仁慈,念及有些犯了错的妇人不好当众去衣,这才改了这项制度。要我说不脱衣服哪来的羞耻和震慑,鞭刑倒是不错,淬了盐水的鞭子带着倒钩,若是不脱了衣服,伤口必定会和衣物联结……也不好康复。”
姜依瞳孔震颤:“你在说什么,刑罚严苛,岂能随便处置。”
姜宁再说完这些狠辣的话时,气就有些散了,他也知道一件小事不能如此上纲上线,他初来乍到,不应该做这种失了仁德的举措。
更多的是憋了一口气,实在是不吐不快。
这个太监怎么敢的,姜依连着他都不多看几眼,他只是出现在春阳殿附近,就被姜依发现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是他实在吃味。
娄持声冷不丁道:“您说得是。”他的蹙着眉,眼里没有分毫的认同,他看着姜宁,直让姜宁火冒三丈。
“你是不是糊涂了。”姜依将娄持声挡在身后,挡在姜宁的眼前。可姜宁个子本就高挑,越过姜依看向娄持声根本不费劲。
两个人眼中恍若燃起了花火。
“他南下有功,指不定父皇的赏赐就要到了。”姜依急切,就差把她不许发生这种事说出来了,“你要罚个功臣吗?”
姜宁乜了娄持声一眼,转而柔和地对姜依道:“我哪里是什么逞勇斗狠的人,你才是宫里的主子,又是我的妻,你的话我当然会听。”
他的力道一有减小,姜依便顺势从他的手中脱身,姜宁虽有不满,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姜宁父家起于细微,父亲有幸和天潢贵胄结亲,在家也往往做小伏低。
其他家里都是婆母给儿媳站规矩,在他们家,母亲强势,若是她不开心一家人在饭桌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见惯了父亲在母亲面前隐忍的模样,他耳濡目染,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姜宁不愿再看娄持声,先一步转身而去,每一步都充满怨气,他自诩最会内化情绪,姜依对他不冷不热他都从未心灰意冷,一个太监却让他失了分寸。
这让他觉得可恶又可恨。
姜依原想跟去,但她还是先看向了娄持声:“在宫里,定然是我比他说得算,我会保你,但你也不能仗着我一直挑衅他吧。”
她说得小声,几乎是只有气声,娄持声不语,却将脊背挺直了些。
他看向姜依的背影,无法自拔。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心中的想法十分奇妙怪诞,他没有输,他还可以挣扎。
他的脚站得生疼,他不知道脚底有没有溃烂,也不清楚起了几个泡,更不知道身上摔出的伤有没有愈合。
他回忆着同姜依的点滴,竟然神奇的将那痛觉化了大半,他拧着眉头,变换着站立的重心,让左右脚都有休息的空档,每一次改变姿势都要倒抽一口气,原本麻木的伤口变得钻心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