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片里的角色
他给我来了一个川渝人的传统艺能——变脸。
给客人的笑容到我这只剩下皱眉,不过还是接下了我递过去的食盒。
“咋这缺眼力见!”转头又对那个人陪笑道:“小女娃不懂事,您莫怪啊。”
男人没有说话,神情淡漠地握住了酒坛,对嘴灌了下去。
我已经注意到不对劲了。刚才他们俩还有说有笑,看上去没有什么距离感,可这个男人现在的表情虽没有怒意,我却能从常顺坨下的背感觉到情况不对。
我目光移至不远处的常顺,没想到他突然抬起了空着的手,手从我的头顶到我的脑后,最后落到我的后脑勺,用力一压。
我就这样被迫底下了脑袋,连肩膀都矮了半截。
“还不认错!夯货似的,都不晓得扰了贵客的乐子!”
感觉内心突然多了一股火,我没有多看两人是怎样的神情,抬起头就跑了出去。
饭馆内的常顺似乎还在认错,我不想听到里面的声音,跑得更远了。
“凭什么要我认错?”我的声音哑了一点,可能是被气的。
常顺的劲并没有多大,可那种触感还残留在我的脑后,被压过的地方还能感到隐隐发热。
鼻头莫名感到酸胀,眼周也酸酸的,心里更是不舒服。我真的觉得很委屈,我只是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为什么要我道歉?还摁我的头,还说我不好,分明不是我的问题啊。
我蹲靠在墙边,双眼看着地面,眼前的一块黄土颜色更深了,那是我的泪水。
来来往往的人们在我眼前走过,看到有几个人可能注意到了我,我默默垂下了脑袋,用衣袖擦了几下眼睛。
常顺应该已经解决了那个男人,我见他带着食盒越走越近,到我附近时也没停下。
他径直从我身前走过,我的目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看他走进了祥云园,当我正要低头时,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从园内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在园外停留很久的驴车动了两下,车上的男人跳了下来,同时还带下来了一个我看不清的小东西,他把东西放到了地上,方老板踩到那东西上面,上了驴车,身边的两人也跟他一样坐进了驴车。
驴车行驶的方向不是这边,上了车的人似乎也没注意到蹲在远处的我。
天已经成了深橘色,我身上所穿的衣服颜色本就很深,现在看上去酷似血红。
我的眼珠如被风吹动的树枝,漫无目的地来回转动,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听到后侧的脚步声,我转头看到了一块布料离我很近,抬头上看,又是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他垂眼看我,神情冷淡,似乎是想让我像往常一样主动跟他说话。
可现在的我并不想点头哈腰。我双手环膝蹲在原地,尽可能无视他的存在。
“咋不在馆里做活?”他还是开口了。
他的语调并没有很明显的波动,就算有不同,我也不想理他。
听到他脚步走近的声音,我默默挪了几步。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由远而近,伴随脚步声的还有熟悉的话语声。
“竹老板,您咋站这嘞?可是小丫头惹到你了?”他笑音明显。
“她为何不在食来客做活,是那惹了如,也老板了?”他语气愈显不快。
“她咋敢哟,只是得罪了贵人,叫她赔个礼,她便闹上性子了。”常顺笑道。
“最后咋解决的?那位贵人可有不悦?”他的声音听上去倒是越发不悦。
和在他店里跟我拉扯的时候差不多,那天的感觉我还记得,所以并不想重现。
“老板自个儿赔了礼,又免了银子,那位才消了火气。”
我从环膝到双手撑膝,稳稳站起,往他的反方向挪蹭了两步,打算趁他们不注意再跑。
后颈飘进的凉气使我行动受到了限制,我侧目余光看向身后侧,长而有力的手臂从远到近,直至我看不到的点。
他猛地一拉,将我拖了几步,比刚才蹲着的时候离他更近。
“莫记性!”他松开了手,接着补了一句:“敢跑,我便处置了你。”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但他的话确实让我本要抬起的脚踩回地面。
“她咋值您费两嗓子。”
我感受到了不属于竹山的目光,可我没有去看,只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此刻似乎是在替我说话。
我悄悄瞟向他,只见他带有污浊却暗藏清光的双瞳含笑:“别瞧她该出嫁的年岁,实都比不得要饭的娃娃,您犯不上与一毛丫头冒火。”
我侧目从二人脸上扫过,一个笑得仿佛不知道疲惫,一个面上一贯不善。
我不是好赖不知的人,常顺的话虽说是在贬低我,可那是他的说话方式,对我没有恶意。如果我再对他发火,那我真是好坏不分。
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