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方乔
在方老板的位置看戏服,刚好被半透的怨神画像屏风挡住。
隔着半透的屏风,从我的角度看纯色的戏服,像是印上了屏风上的画,愿神的宫殿成了戏服上的彩绘。
深色的戏服架子被屏风覆上了一层白,看上去和画中的宫殿和谐融洽,戏服也仿佛融进了屏风,像是挂进了殿中
看着汤匙在碗里搅动,碗里的粥还没有见底,我感觉他再不吃完,他的粥就会变成冰粥。
“你再不吃完,粥就凉了。”我好心提醒。
他停下了搅动的动作,抬眼问:“咋?急着回去做活?”
我吃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当然不。”我对他笑了笑,“你吃完我也可以多留会儿,到时候可以说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他笑意愈显:“想得倒好。”他没有起伏地问:“不怕我与你老板说,你赖我这不走?”
我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不怕。”
“为撒?”
“因为你对我好啊。”我眯眼笑道。看他脸上比先前浅了许多的笑,我问他:“不过,你为什么对我好啊?”
他的视线从我的脸上缓缓移开,他的视线移到了斜对面,同时他的变得有些恍惚。
“你性子与我妹子有几分相似。”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瞧你,免不得想到我妹子。”
我看他思念的神情,猜测他妹妹可能是结婚了,又或是离世。
我希望是前者。结婚还有去看望的可能,而后者是生人永远无法探及的领域。
“你妹妹”我试着问他:“是结……是成亲了吗?”
他低垂的眉眼告诉我,显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不是。”他语气轻飘。
“不好意思啊。”我小声说。
他摇了摇头,唇线微微向上,眉眼却不见笑意,“怪不得你。”他朝我看了过来,“我若不想说,你自是问不出的。”
我回味了一下他说的话,不解道:“那你为啥跟我说?”
“想请你帮忙。”他说话时气足了许多。
“帮忙?”我疑惑地问他:“帮啥忙?”
“食来客人来客往,三教九流皆可出没。”他神色认真道:“若你能帮我留意一二,或可知晓与我妹子有关的音讯。”
我松了口气,总算没我想的那么糟。
“人活着就好。”我小声自语道。我又问他:“你妹妹是走丢了吗?”
他的双手垂在膝上,我瞟见他的手慢慢握拳,膝盖上的长衫布料被慢慢攥紧,原本直至脚踝的下摆也跟着往上收了几寸。
短短几秒,他的手放过了布料。
“八岁那年我生了场重病,我娘为了给我治病,将我年仅两岁的妹子卖与他人——”
在他徐徐道来时,我没控制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为了给你看病,把你妹卖了,就算没钱也可以赚钱啊,凭什么让你妹承担?!”
他没有反驳我,而是轻轻苦笑了一下:“是啊,本不该她承。”
他说话时的无力感,让我抱不平的想法沉入心底,到嘴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我醒来后听我娘说她卖了小乔……”他的语气平淡中掺杂着些许沉重,回忆叙述着,“我当即就要去寻,我去了那户家里,可那户人家早已不见踪影。
问了住在近处的人家,那人说,那户人家三日前死了儿子,将儿子葬后便不知去向。
我本想去附近的镇子村子寻,不承想我娘在这时病了,我只得留下伺候我娘。”
“那你……不找你妹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是在问十几年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找……我十几年来从未断过托人四处打听,可多年仍是无果。”他本就下垂的双眼更加下垂。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化妆桌旁的高柜。柜子的柜门是完全关上的,柜子上雕刻的图案也没什么特别,他的焦点似乎也不在柜子上。
“你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我也不一定会有消息啊。 ”我不是有意泼冷水,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人,我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比他还容易?
“我所托之人非你一人。多一个人多一份期望。就算莫得音讯,你也不必自责。”他的目光定在我的脸上,“况且凭你会替小乔不忿,你定会比旁人更上心。”
我看着他的目光,觉得接下来的问题不用问了。
把妹妹卖了的人不是他,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妹妹能够回到自己身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自责。
“那后来你有打听到那家人去哪了吗?”
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看向化妆桌,“打听到了,可打听的人不是我,因此我也不知他所言真假。”他说完后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憎恶,一点都不加掩饰。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