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
路面不算寂静,嘈杂的车流声夹杂着几声即将落寞的蝉鸣。
方晴好迟迟没有等到江泽的声音响起。
她歪了歪头,侧过脸去看江泽,她的身高堪堪够到江泽下巴处,从她的视线看去,只能看见江泽的侧脸,还有他眉峰处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她眉心跳了跳,难道是指自己没有关心他的伤口?
可明明是自己很有良心地处理了他的伤口好吗?
“老板,其实我上次就很好奇了,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句话似初秋的落叶缓缓飘在湖面上,在江泽心口泛起浅浅的一层涟漪,他眉心松动,牵狗绳又往手上多缠住了两圈,不动声色收慢“招财”的速度,眼神带着几分自嘲,却又语气平淡,“被我家老爷子砸的。”
他那句话说得实在是太过轻松,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波动,好像是什么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明白人一听也可以判断出来,江泽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
方晴好抿了抿唇,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安静地慢步走着。
她想问为什么,但是好像有点越界了。
“不好奇?”
江泽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他还一度扬长了尾音,听起来完全没有被别人戳到痛处的不悦。
当然好奇,但是她好像没什么资格过问别人的家事。
方晴好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江泽在她身旁又继续说着。
“他借着家宴给我安排了个相亲,想安排我的婚姻,像小时候一样,觉得我的一切都可以安排,我表现好了,安排个奖励,表现令他不满了,就收回。”
“似乎,我不在他的安排下,就不能成功。”
“我就说了那么一句,他脾气还是那么差劲,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来,替他发表家长的威严。”
江泽讲起这些虽然像讲故事一样轻松,但方晴好依旧可以从他字里行间感受到些许失落。
比如他其实一直在期待着他的父亲可以有所改变,不然他就不会说什么,“他的脾气还是那么差劲”。
此刻,如果抛去上司和下属的外壳,江泽就像一个需要她安慰的朋友。
方晴好抬起自己的左手,拐到身后,轻轻抚了几下江泽的后背,像小时候夏玲女士安慰她那样。
江泽在感受到她动作的那一刻,痒意从后背的某处肆意蔓延,只一秒的缓冲时间,便爬满全身,他瞬间背颈一僵。
他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去,黑漆漆的眼眸投射出来的视线过分直接,让人避无可避。
在接触到江泽视线的那一刻,方晴好动作顿住,手指曲缩,最终手握成拳,慢慢地收回。
这个行为,果然看着就很蠢。
二人僵持在原地,视线在空中相撞。
江泽看着方晴好如做错事的小野猫收回爪子,眼前这幕令他觉得好笑的同时,竟还带着几分可爱?
江泽忍着笑意,“你这是在安慰我?”
“我……”方晴好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
“你安慰人的方式都是和谁学的?”江泽继续问。
“我妈夏女士还有秦涵。”这个问题她回答得很快。
“很多时候,安慰一个人,肢体动作比一些言语都来得有效得多,一个人情绪崩溃的那会,她是听不进任何劝解的话的。”
方晴好深吸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她有经验,之前她从“逐梦”离职哭的时候就是什么安慰都听不进去,最终还是扑到秦涵怀里哭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你的家事,我没有什么资格过多地指手画脚,但我可以听出来,其实你还是有点失落的。”
“老板,你很厉害,是作为江泽,而不是谁谁谁的儿子。”
“能在短短不到六年时间里,把星迹从名不见经发展到莞南无人不知,你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话毕,她弯了弯唇,弧度很浅,却依旧笑得让人心生愉悦。
这些话说进了江泽的心坎里,他视线一直停留在方晴好身上,双目装着方晴好的一颦一笑,他怔愣了片刻,才从喉间发出一声浑厚的“嗯”声回应。
此刻,车声,风声,心跳声,声声入耳。
江泽可以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绪好像会被方晴好牵着走,他看方晴好的眼神开始变得目光更加柔和。
方晴好没有察觉到江泽神情的异样,别过身,二人又继续沿着这条路走着。
“招财”一路兴冲冲顾着往前冲,萨摩耶这种狗狗,体型大的可以达到60斤,江泽牵制它的时候也暗中费了不少力气,他又看向一旁的少女,她虽四肢纤细,绑得高高的马尾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野蛮生长的劲头。
“那老板,我先走了。”方晴好往前迈了两步,站在他面前。
江泽这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