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
连日无事。自打从醉花楼回来后,宋吟秋称病在府,闭门谢客。李顺大抵也从府医处知晓她的病并非毫无缘由,没来寻她麻烦。期间唐明书倒是酒醒来寻过她两次,也没什么正经理由,皆被小厮打发回去了。
宋吟秋难得乐得清闲,连带着豫王府萧瑟的秋景也顺眼柔和了许多。
只是逍遥日子没过几日,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流木来报时,宋吟秋正捧着市面上时兴的话本。王府内不让有什么女红香料之类的玩意儿,碍于皇上的意思,她也不便读什么治国理政之策,只在四角天空的府院里乏善可陈地数着日子。
“世子,府外通传,是大理寺的人。说是请世子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宋吟秋从书案抬首,盯着桌上放凉的茶水,问道:“皇上的意思?”
没人应她。虽说连个口谕也没,但那位喜怒无常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京城里这些还未成家的亲王世子们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直接请她到大理寺,想必又有什么难搞的幺蛾子。
“来的是谁?”
流木附在她耳边说了名号。
宋吟秋沉默不语,流木试探着问道:“请人进来吗?”
宋吟秋瞥了他一眼:“人是朝廷命官,还能给拦在外边不成?”
流木领命前去招待。她放下话本,流莺已经取了外衣来。
“大理寺丞亲自来请,”她披上外衣,喃喃道,“还真看得起我。”
她不紧不慢挪到了前厅。大理寺丞等候多时,千盼万盼总算是盼得这位祖宗出来。豫王世子性子软弱,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饭后闲谈。但再怎么软弱,人也是皇家的世子,而他不过是个当差的,哪里比得上人身娇体贵。
四目相对,大理寺丞却忽地忘了行礼,慌张垂下眼。
——无他,这豫王世子的相貌,未免好看得有些过了头。
宋吟秋见他久未开口,按下心中诧异,只是咳了一声,道:“大人久等。我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不便见客,闭门歇养,未曾想大人突然造访,有失远迎。”
大理寺丞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行礼道:“世子客气了,鄙人是大理寺新调任的寺丞,今日奉旨来请世子到大理寺,不为别的,只是协助查案,不消半日便送殿下回府。”
哦,原来圣旨是有的,只不过没传到她耳朵里罢了。
然而宋吟秋并不急,端起桌上晾得刚好的茶水浅呷一口:“怎么这样急?可是大人喝不惯这蒙顶甘露?”
“世子赏茶,自然是好的。只是上面催得紧,若是耽搁了,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宋吟秋观他神色焦急不似作假,也不像是个能主事的,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也是,新官上任,若不依附权贵,也就不过是贱命一条,被架空在朝中凑个数罢了。都是做奴才的,天子脚下,谁还不是依仗着主子们的威势做事。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可朱门内的狗尚且顿顿得了炙肉吃去呢。
她自是知晓大理寺寻她所为何事。
“也好,”她噙着一点得体的笑,尽管好几天没这样端着架子笑了,难免有些生硬,“烦请大人带路了。”
大理寺并不近,宋吟秋坐着马车一路颠簸,紧赶慢赶还是耽搁了好些时辰。
她掀帘下车,门外的侍卫早晓得她要来,一路畅通无阻地放行了。而在偏厅迎她的,竟然是大理寺少卿。
多新鲜。
她被圈在豫王府中近十年,除了各种无聊的宴会,还是第一次这么频繁地见着朝廷命官。
“下官见过世子。世子舟车劳顿,厅中已备有茶水,请随我来。”
什么?舟车劳顿?
宋吟秋心道自己软弱无能身条体弱的传言可能已经占领京城了。
偏厅的火炉烧得很旺。
“下官听闻世子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可曾痊愈?”
风寒什么的,本就是随意编的。当下宋吟秋低低咳嗽两声:“快要大好了。”
一时无话。
大理寺少卿也不见得是个会说话的,毕竟常日里与他打交道的多是些待审的犯人。哪怕是朝廷的高官,脱了官府谁还不是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连狗都不如。乍一把问询对象换成皇亲国戚,倒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假意咳了一声,算是起了个头。
谁料宋吟秋刮去浮沫,笑吟吟地关切道:“大人怎的咳起来?莫非也是染了风寒?那小王可不便久留,要知这风寒之症,最忌便是身子不爽利的人共处……”
“世子殿下莫要取笑下官了,”大理寺丞便也不好摆架子,只是苦笑道,“都是为皇上做事的人,我便也直说了。三日之前,世子可有去过何处?”
宋吟秋面上惊讶道:“我整日只在府中,若是偶有外出,也不过是去些游乐的场所罢了。怎的,天子脚下,可还有人能生什么事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