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二）

成文帝登基后，大顺王朝与铁弗部的战事愈发激烈，而如今能安然无恙，有二人功不可没——

其一便是顺国唯一的大将军温靖勋，他曾带领两千将士抵抗八千铁弗人，力挽狂澜成功杀出重围。

其二为温靖勋之妻、顺国的月宁长公主盛挽月，正是因为她的缘故，顺国才允许女子同男子一般进入学堂。

温靖勋与盛挽月乃天作之合，在战场之上配合默契，带领玄甲铁骑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因此这夫妇二人乃是铁弗人最为忌惮之人。

“怎么会出这种事？！”

“听说营中有卧底，趁少将军带兵作战之时暗中偷袭，还将军营放火烧了个遍。”

“全死了？”

“少将军都不知所踪了，更别提其他的人了……”

“啊？都没了？”良辰攥着一块奶糕，满脸惊恐地呼了一声。

“不可能！”

温澜猛站起身，桌边的一盘点心在慌乱中被手背不小心碰到，摞成宝塔状的精美糕点争先恐后掉落在地摔得变了形儿，似是被抛弃的美玉失了光鲜颜色。

林易之眼神微动，看着温漪小心翼翼安抚着温澜而默不作声。

这极小的动静并未掀起多大风浪，很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不过这一声少女的惊呼却让有心人提起了兴趣——

柜台处有一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她一身翠衣，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仿佛睡着一般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白皙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拨弄着耳边的坠子。听见有些突兀的声音，她才好奇地抬起眼睛往楼上的方向看去。

楼下的讨论还在继续。

“那现在怎么样了？”

“余将军没多久便赶过去了，防线退守至阴山一带，铁弗人没敢再有多余的动作，全部撤退了……”

“绝对不可能，温将军和长公主那么厉害，怎么会牺牲了呢？”温澜颤抖着去拽温漪的胳膊，不愿相信般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温漪轻声安慰道：“阿澜，或许只是谣言，我们先回家问问爹娘……”

“你们没听错……”

四个女孩子迅速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林易之的声音蓦然响起：“余将军刚从荆州回来，还未回府便连夜赶了过去……”

温漪难以开口，费力挤出一句话：“玄甲铁骑营的二十万大军……都不在了？”

林易之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黑烟弥漫，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温澜已经有些听不清了，满脑子都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对她而言，温将军和长公主是榜样，是她在遭受无数谩骂欺凌的黑暗时光里，唯一的一抹光亮。

她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变成那样的人，若是能有机会亲眼见到他们，她就可以自豪地说：“我很崇拜你们，我有好好努力，有认真追赶你们的脚步！”

可如今，还未等自己站到他们的面前，甚至远远地看上一眼都没有做到，那记忆中闪闪发光、天神一般的人物便就此陨落。

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好奇地盯着温澜的背影，直到被楼下吵闹的声音唤回神，她才伸手扶了一下头上的灵蛇髻，然后闭上了双眼，悲伤地叹了口气。

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冬笋乌兰片、桂花鱼条、鲜蘑菜心、银芽鸡丝、还有一锅诱人的赤枣乌鸡汤……

温澜用筷子轻轻怼着盘里的青菜，牙齿不自觉地嗑着下唇。看着桌子上诱人的美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顿饭如同嚼蜡般难以下咽。

她三番两次想提及此事，却实在不忍心在这令人喜悦的日子里拂了爹娘的兴致。

直到坐在床边望着微弱的烛火发愣，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十七岁的生日很快就要过去了，门口轻微的敲门声唤回了温澜的思绪。

“进。”温澜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便把双腿塞进了柔软的被子当中。

温澜微微抬起头，看见温漪散着瀑布般的长发，将披在身上的外衣搭在了屏风上，然后裹着一件单薄的素色里衣钻进自己的被窝。

“今天陪阿澜睡，顺便把生辰礼物给你。”

温漪捏了捏温澜有些发凉的侧脸，然后将手里的盒子塞进了温澜的手里。

温澜打开盒子怔了一瞬，回过神后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里面的物件，一条玉石小刀坠子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温澜不解：“阿漪？”

温漪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爱好习武，可爹娘怕你因此惹祸上身，便从来不允许你接触任何与之有关的事物，我也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偷偷给你制了这个坠子，记住可千万别被爹娘发现啊～”

说到最后一句，温漪露出了少有的狡黠笑容。

温澜摸着有些扁平的小刀刃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

这么多年来，温风霖和秦柳烟一直不允许她练习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