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三）

温潮生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拽起温余儿的胳膊就跳下了树。

温余儿挣开温潮生的手，努力说服对方：“潮生你听我说，这里面有好多百姓等着被救出……”

头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温余儿捂着头顶回身，却见江幸川有些微微发冷的面容：“无法无天！我们两个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眼见平日里轻言轻语的江幸川此刻语气都变得发冲，温余儿自知理亏，赶紧揉着鼻子转移视线：“事有轻重缓急，我也是顾不上了。”片刻她又有些不明所以地反问，“你们怎么这么快找过来的？”

“废话，”温潮生打断温余儿，目光直勾勾盯住一旁半天没有开口的少年，语气有些不善，“这小子身上这么浓的劣质迷香味，想找不到你们都难。”

于星回一对上温潮生带着敌意的眼神，立刻瑟缩地垂首往后退了一步。

温潮生挺起身板，将双臂交叉于胸前提高音量道：“小小年纪胆大妄为！点迷香、哄骗人，她一个女子今日进了这郡守府，你就不怕害得她失了性命？！你好大的胆子啊！”

面对着温潮生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于星回哆嗦着两条腿差点儿栽在地上。

温余儿见状赶紧上前两步把于星回挡在了身后，微微蹙眉打断温潮生：“你凶什么凶？我把他带出来的。”

“温余儿！”温潮生握紧双拳，骨节发白。

江幸川眼见温潮生和温余儿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赶紧低声喝止道：“都别吵了！一会儿这满府的人都醒了，想哭都没地方哭去，先回去再说。”

温潮生沉着脸色，扭头朝来时的方向离去，温余儿似是还想说服二人，刚一开口就被江幸川拽着胳膊往后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绊了个跟头。

“还看？赶紧走。”江幸川感受到温余儿有些抵抗的情绪，语气也愈发低沉，带着隐隐约约的怒意。

于星回眼见大家的情绪不对，不免心生愧疚，他赶紧拉住温余儿另一只胳膊，有些焦急道：“温姐姐，我们还是先走吧，其他的再做商量也不迟。”

温余儿顺着江幸川和于星回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扭过头看向身后。

巨大的府邸还在闪烁着剔透的光辉，像一棵巨大的生钱树在黑夜中舞动着。下方根茎蔓延，吸食着无数百姓的血肉，无数铜钱随着枝干的伸展叮当作响，轻而易举盖住了撕心裂肺的呼救与尖叫声。

温余儿猛地甩开了江幸川和于星回的手。

“余儿？”江幸川脸上带着一抹惊诧，好像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温潮生在前方巷口的位置停了下来，但他没有转身，身体被巷子里的黑暗遮掩了大半，让人有些看不大清。

“你们知道粮食的本钱有多少吗？”温余儿平静的声音将沉寂的气氛打破。

江幸川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看了看温潮生丝毫未动的背影，有些犹豫着回答：“大约是每斗十钱？”

温余儿继续问：“每亩地能生产多少粮食？”

江幸川想了想，又老老实实回答：“每亩地大约三石。”

“每亩三石，每斗十钱……”温余儿重复了一遍，才终于抬起头，“幸川，我们在平阳一年之久，从播种到秋收见过大家有多么辛劳，留下自家的口粮后，卖出去的银钱又足够贴补多少家用？”

温余儿面上浮现讽刺与哀痛的神色：“平阳郡尚且如此，河南郡又能好到哪里去？你可知道这梅世宣，缴收百姓一半的粮食不说还连带上所有的粮店的粮食，现如今，粮价已经涨至十倍之多！洛阳城的粮价也没黑心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吧？！”

“百姓们只不过想要个说法，却被这畜生直接扣下关在了府里的后院，除了拿钱去赎人别无他法。星回的父亲生死未卜，母亲又卧病在床许久，这孩子不得已才想到我房里偷钱。”

温余儿转过身子满眼憎恨，发出勉强的笑声：“你们看这府邸，多高大多华丽啊……墙砖是琉璃砖，屋瓦是琉璃瓦，啊对了，门前的台阶你们看见了吗？还没看见吧？”

言及此处，温余儿终于爆发了出来，怒吼道：“是江梅初渡！朝廷重臣的府邸我也没见过用江梅初渡做阶石的！公平吗？！”

“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温潮生微微侧过头，稀疏的月光打在他优越的侧颜上，衬出眉眼中有些漠然的神色。

温余儿满目皆是难以置信：“这里的不公可是人为……”

“人为也自有人去管，”温潮生打断温余儿，他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满目霜雪，“而且是该管的人来管，与我们无关。”

“你什么意思？”温余儿面上浮现一丝凌厉，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不该有的敌意。

温潮生见她这副模样，脸上坚定的表情有些松动，语气中也带了些温度：“我今日就同你说过，河南郡的事朝廷迟早会有人去处理，甚至不待朝廷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