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雨露(四)
已躬身问候,恭贺我永续韶华。
金士荣先说:“娘娘,今年是您入宫后头一个芳诞,大都府备些薄礼是应该的。”
大殿里虽然放置火盆,但窗格打开,还是有点冷。坐下后,发觉单立正翻看北庆牧场的收账。
韦伯林说:“陛下,除去每年进贡的牛乳羊肉,这些是牧场的收入明细。这宗产业原属南宫氏的封地,庆禧十三年后,南宫世子交托元老师代管。如今老师也要退休,论理该交还南宫氏的。”
单立与我对看。我早知道牧场是本家产业,不过当年叔父无心经营,交给长丰处置了。倘若我开口要回,会伤老臣的心,没想到元绉自愿交还了。
单立的长眉舒展,看得出来他挺高兴。于是我问道:“这些年,老丞相是派何人去管事的?”
韦伯林立刻说:“皇后娘娘不必劳心。牧场由当地铁佛人经营,北庆那块地是饶氏在管,他们一家几代人都做牧羊的生计,娘娘的先祖也同他们打过交道。如今只要封个文书过去,将来收账点货,再交托南宫氏就行了。”
这么说,这才是送给我生辰的大礼。为什么呢?
金士荣站得最近,悄悄笑道:“陛下,娘娘身在内廷,哪里管得着猪马牛羊的买卖?”
单立略一沉吟,便说:“说得没错…”
他朝我示意,我明白,他想交给金士荣。这只哈巴狗子,一定早听到消息,等着捡个大便宜。故意扭过头,不看单立的眼色。
韦伯林又递上一张红花笺,说是北庆饶氏专门上呈的福禄花笺,红绿交辉,龙凤叠绕。
“陛下,他们的大当家,秋天得了个新娃娃,全家高兴得很,所以送来的东西都喜气盈盈的。”
“是么?”单立合上账册,眉角下弯,“替我封个红包送去。”
韦伯林上前一步,笑道:“饶当家要亲自入京谢恩呢。陛下,那家人如今过得顺心如意,从前的事也不提了。前阵子,老师一直念叨,他要回去岐州,可老大还在矿场服役。”
单立又打开账册,平淡回应:“他犯了人命官司,去矿场已是轻判。何况是皇叔定的案子,我怎好随意放人。”
韦伯林说:“陛下,原是饶家那婆娘有些不正经,元大爷也莽撞,才误杀饶家那小孩。如今双方彼此体谅了,故而老师才开口求恩典。”
单立沉默不语;我并不清楚那件官司,如果单立不答应,那牧场还能归还么。
金士荣见气氛僵凝,就提议:“陛下,那官司原来判十五年,只要服役满数即可,也没说去哪里服刑。不如让老丞相带人去岐州,那里也有服苦役的地方,再吃几年苦,也不算违逆先主的意思。”
韦伯林还下跪纠缠:“陛下,新朝大赦,恶徒流匪都能赦免死罪;老相是三朝忠臣,儿子却在矿场餐风露宿,请您的大恩…”
单立打断:“好了,今天是皇后生辰,别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事。”
他拉起我的手,朝我笑笑,尔后说:“这样吧,牧场交给镇国公府管理,他们两家本是姻亲,互相帮衬也不为过。金卿,怀东领着差事,你要幸苦点,每年的经营收成,要做得比之前好。”
金士荣得偿所愿,叩拜领旨。
走出中殿,我心中有些膈应:“那个…喜儿的大伯,你会不会放人呢?”
他携起我的手,我俩在雪地上走,他呵出一口气:“他们总有办法把人弄出来。对我来说,收回牧场最要紧。”
回到琼华宫,抱起手炉呆坐,上午的事隐隐如鲠在喉。韦伯林借口我的生日,给我送份大礼,再向中殿讨个人情。他们一定计划很久,而单立也默许了。刚才的大殿内,只有自己宛如毫不知情的道具娃娃。单立照例去羽林卫的营地操练半个时辰,接着也回到琼华宫。见我不悦,他就躺在榻上,翻看一本记录蹴鞠训练的册子。
喜儿从霞光殿返回,回禀晚间席宴的事,又将菜单递给我瞧。因为心中不悦的起因是元府,我叫住她,问道:“喜儿,当年你的大伯为何要杀人?”
她十分惊讶,一时哑口无言。
我转头笑道:“没事的,随便问问。今天早上几位大官人都为他求情,所以我好奇得不行。”
单立放下手中书册,而喜儿则跪下了。
女孩明净的脸庞被我搅浑了,她低头说:“娘娘,这件事要问祖父。我在深闺,并不知道内情。”
单立走过来,他说将元宵节的花灯挂起来,等天暗了就点上。
喜儿答是,见我没反应,立刻告退了。
等门关上,我轻嗤:“元大人退了,又好像没退。到处都有沾亲带故的人。”
他看着我生气,笑起来:“早知道不叫你去了。”
坐在镜子前努力描眉,平顺柔婉,别让眉峰太锐利。
单立抱住我,继续说:“你不想把牧场要回来?”
北庆牧场本来就属于南宫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