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 ……鸢飞戾霄汉，蝼蚁制鳣鱏……”

熟悉的副歌响起，路远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接电话的辛玉。

这是他的成名曲《鸢》，十年前，二十岁的路远怀揣着对音乐的热爱和满腔炽热理想，以一首独立创作的单曲《鸢》叩开了娱乐圈的大门，《鸢》诉说了雏鹰搏击蓝天的梦想，引起了广大歌迷的共鸣，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

也是凭借这首歌，路远斩获了当年歌坛最佳新人奖，顺利签约雅乐娱乐。

人们期待着这初出茅庐的雄鹰振翅翱翔，期待着他成为下一个歌坛巨星，没想到《鸢》成了路远最后的绝响。

十年过去，娱乐圈人潮滚滚，新的明星雨后春笋一样一茬又一茬的出现，路远很快的糊了下去。没有人记得当年雅乐舞台上阳光开朗自信的大男孩。

雄鹰折翼，路远甚至连他的《鸢》都失去了。

竟然有人用《鸢》当来电铃声，路远觉得不可思议，有些感动又有些诧异。

“好的，主任，我知道了，付老师请假的话，明天的课我替她去上。”

“没事，我都理解，结婚是一辈子的大喜事，是得办得热热闹闹的。反正我这周也没事。”

辛玉挂了电话，发现路远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那双桃花眼似如镜湖，藏着万千思绪，辛玉猜不透路远的心思，直觉告诉她此时的路远被巨大的悲伤吞没，深渊似乎就在路远身后，引诱着他放弃，沉沦。

路远笑了，镜湖中荡起层层涟漪：“这首《鸢》可是很老的歌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喜欢这种老掉牙的口味。”

路远觉得稀奇，短视频平台对传统音乐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们平台大，受众多，垂直传播速度快，只用一晚就能打造一首网络爆款。

如今的乐坛早就不是那个熟悉的乐坛。

这些年线上线下各类平台都被网红口水歌占据，造星的节奏越来越快，已经很少有人沉下心去听一首歌，唱功和实力不再为王，歌手变成了哥哥，歌迷也变成了粉丝。

辛玉淡淡一笑，目光悠远，穿过厚重的时间，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很轻，轻的和呼吸一样自然，除了她自己谁察觉不到。

可路远却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似在留恋旧日的温馨，又饱含着辛酸和无奈。

在路远眼中，辛玉这样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哪怕是博士，身上也带着一身象牙塔里养出来的天真和幼稚，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在没有被社会的狂风暴雨洗礼之前，是不会长大的。

路远看着面前的辛玉，心中燃起一丝好奇：这样花朵一样的姑娘，她的心中埋葬着什么秘密？

“一直很喜欢的，从我十八岁头一回听到这首歌，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到现在”辛玉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有段时间我父母闹离婚，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散了，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变得很糟糕，”

父母离婚其实早有苗头，只不过年幼的辛玉天真烂漫，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的父母两个人性格都很强势，一年到头总要吵上几回，从年头到年尾，分分合合无数次，辛玉以为这就是父母的相处模式。

结果在辛玉高考完之后，他们毫无征兆的通知辛玉：他们要离婚了。

同床共枕，一起生活十多年的夫妻，等到离婚争财产的那天，突然翻脸变成了几辈子的仇人，辛玉心里父母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温柔的母亲和高大威严的父亲不顾形象的撕打在一起，夫妻俩吵红了眼，什么难听话都敢说，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

他们为了财产，为了房子、车子吵的差点把屋顶掀了，唯独自己的独女，父妻俩为了把女儿扔给对方，相互指责相互甩锅。

辛玉成了一个累赘，父亲和母亲把她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带着这个拖油瓶。

18岁的辛玉头一回吃人生的苦，平地摔了一个大跟头，摔得她头破血流。

辛玉难堪又难过，她生气的跑了出去，18岁的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漫无目的在小镇街头闲逛。

江南的梅雨天又闷又热，辛玉站在街头，茫然的看着周围热闹的人潮，这世界这么大，却没有辛玉的家。

我是累赘，是拖油瓶，是赔钱货，可我难道不是他们的亲生的女儿吗？

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当初要把我生下来？如果父母当初把她流掉，自己也不用被带到这世上受罪。

偌大人间，熙熙攘攘，却没有半分值得辛玉留恋的人事。

辛玉浑浑噩噩，觉得人活着真没有意思，她的脚步下意识的往公园走去。

她记得，公园里有一个很漂亮的湖。

跳下去，说不定能变成水中的精灵。

这世上无人爱她，辛玉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辛玉站在桥上，看着水中清澈的倒影，十八岁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