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面
小子竟没活到自己带刀过去抹他脖子,当真是晦气,无人注意两人动静,伙计瞪大眼睛,默默点头。
青溪将人拐到后院一处无人墙角,总算问出些许端倪。
却原来他早早扛着野猪问遍随明城各大酒楼,一见着他,便连问都不问将他赶出去,说辞大差不差,不是说不收野猪,便是说猪肉已然足够,无需再买,叫他到别处询问。
便是到了这小小的脚店,依然如此。
若是一家酒楼不收便罢了,可若全城的酒肆脚店全都不要,那便奇了,野猪可比家猪金贵得多,肉能煮食,皮能做革,断乎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途中,他特意询问街边商贩,谁知人家见了自己,如同见了鬼差罗刹,半个字也不愿同自己说,待自己犹如瘟神,比之酒肆脚店尤甚。
这叫他很是苦恼。
难不成是他们识得自己,知道他从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不应当啊。
除了上回为了救红鱼,情急之下未曾乔装打扮,其余时间执行任务,他用的都不是自己这张脸。
难不成是上回在城里大肆挥霍叫人记着了?他这张脸如此招眼么?
他这里还在自我陶醉,那边伙计已然把原因一五一十吐了出来,青溪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王府?”
伙计一边忍痛一边点头,“正是,自上回关姑娘回来没几日,王府的人便吩咐咱们,不许给关姑娘卖东西,更不许买她的东西,所以这才,嘶——”
青溪不理会他痛苦到扭曲的脸,疑惑道:“可我不是关姑娘。”
伙计额上青筋暴起,“王府来传话的人说了,关姑娘新近收了个护卫,也不许我们理他。”
“小官人你十六七岁年纪,仪表堂堂,又一身道袍,抗的那野猪是只有关姑娘道观那座山才有的,不是你又是谁?”
一番话下来,青溪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们是冲着鱼姑娘去的。
“这规矩,是近日才有的,还是从前便有?”他从前常年被派在外头执行任务,只知随阳城外有一位姓关的小姑娘跟王府颇有渊源,至于她与王府关系如何,王府是如何待她的,并未曾注意过。
死士,只需杀人便可,万不能有关心的人和物。
伙计已然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从......从前便有,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取消了一两年,前段日子又开始了。”
青溪立在那里,沉默良久,忽然想。
他好像把鱼姑娘给害了。
松开伙计,青溪转身去寻自己的野猪,正当他打算扛着它离开时,那边厨房里忽然走出一个人,“少侠,好久不见。”
青溪转身抬眼,发觉是个熟人。
苗春柳望了一眼他肩上的野猪,又望了一眼那刚缓过气来的伙计,“收下吧。”
青溪不由眼睛一亮,“三两银子,不还价,多谢。”
青溪没问苗春柳怎么在这儿,这家脚店又同她有何关系,面对苗春柳满脸的欲言又止,他将钱袋子挂在腰间,回头瞧了瞧店里那个过生日的客商,又瞧了瞧苗春柳手上的面。
“这是客人的长寿面,小官人可是饿了?”
青溪摇了摇头,又问今日是什么日子,答了句‘多谢’便走了,苗春柳有些懊恼有些话没问清,往后怕难寻着人,正后悔间,却见布帘被人一掀,却是少年又回来了。
“老板娘。”他映着日头,弯唇笑着说,“烦请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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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便在如此的忙碌中度过了半个月,某日,等红鱼百无聊赖见到青溪回道观时,已是日落时分。
昏黄晚霞映照下,一体态修长、倜傥潇洒的少年穿过遮天蔽日的芭蕉林款款而来,五彩的霞光将人世变成一幅画,而他在画中慢慢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红鱼‘啪’地阖上那本已被翻烂了的《徐霞客游记》,在石桌上晃荡着脚丫子,“花孔雀,我饿了。”
自青溪能站起来,他便死活说服她由他来做饭,原因无他,他是鱼姑娘的护卫,自然是要伺候鱼姑娘的,怎能叫她进庖房?太过不该。
红鱼深感欣慰,他做的饭虽比自己的差了些,但勉为其难还能下咽。
拍着自己饿的扁扁的肚子,红鱼往下一跳,谁知身子一歪就要栽倒,随后稳稳落入一温暖怀抱。
青溪垂头,静静望着她。
太瘦了。
这么小一个人这些年是如何在王府的打压下长在如今的?
他刚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听鱼姑娘说,“你好臭。”
青溪瞬间僵硬,松开手,解下身上包裹,奋起转身到外头河边洗澡去了。
等他将自己收拾差不多回来时,红鱼还坐在石桌边打瞌睡。
青溪没吭声,将包裹拿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