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起。
红鱼在客栈挺尸多日,恰逢十五,县里举行庙会,又是艳阳天,十一却像开了窍似的,不再将她困在客栈,开始带她出门。
庙会上除了上香,瞧百戏的人最多,只见伶人们或是飞丸,或是叠按倒立,亦或作盘鼓舞......热闹非常,红鱼许多年不见这般热闹,倒是有些欢欣鼓舞,回首去瞧身后少年,不由一顿。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目光中却带着一种她瞧不明白的情绪,她不知道该叫它羡慕还是失落,他人在这里,可是四周的热闹却好似与他无关。
红鱼在鼎沸的喧闹声中问他:“少侠,你......没看过么。”
百戏在民间十分寻常,北边她不知道如何,但在如今的云阳,但凡办庙会,几乎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少年摇头。
红鱼静默了。
一个一身本领,胆识超人,眨眼间便能要人性命的人,却便最寻常的百戏都未曾见过......
红鱼沉吟片刻,笑道:“这里太挤,那边有舞狮,咱们过去瞧瞧?”
十一颔首,他兴致高昂,什么都要瞧,什么都要看,到最后红鱼累得浑身无力。
“反贼关柏,哪里逃?!”
路过一处角落时,有几人在唱大戏,其中一个紫袍冠带、涂着白脸的倒在地上,一番挣扎后冲来人叩头,“兄弟饶命!”
来人一身铠甲,后背五彩靠旗,端的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嘴里唱着,“你你你呀,背主忘恩,我断乎饶不得你。”
说罢,扬手挥刀,一刀斩下那人头颅。
白脸扔出一木雕的假头,一群人围着那假头踢:“哦哦——反贼关柏被砍头喽——”
红鱼经过时,脚步顿了顿,前头少年回头唤她:“怎么了?”
良久,红鱼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少侠,行行好吧。”
‘假头’被踢过来,少年弯腰将它捡起,交给戏班子,转头十分善解人意带着红鱼去往路边一处茶摊吃茶。
她似乎当真累了,软趴趴趴在桌上,眼睛却一直盯着茶铺外一处看。
十一:“想吃?”
红鱼点头,“少侠,我想吃糖人。”
十一起身出去,回身对她喊,“是写名字的。”
红鱼累得抬抬手,表示知晓。
唉,连茶摊都选这样难逃的地方。
红鱼拽住前来添水的小哥,那小哥听见她问题,回道:“没听说呢,姑娘要不到别处打听一下?”
又是这样叫人失望的回答。
红鱼勉强扯起一点笑意,道了声谢,等少年回来瞧见她一副失落模样,不免叹口气,“姑娘等急了?老伯年岁大了,动作慢些,等些时候也无妨。”
他根本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红鱼暗自揉了下发红的眼角,起身,声音沙哑,“我去拿吧。”
少年没拦她。
红鱼同卖糖人的老伯交谈了会儿,接了他手中的糖人,然而就在转身之时,眼睛瞥见糖人写就的名字,整个人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按住,瞬间动弹不得。
她缓缓抬头,只见那少年坐在不远处的茶摊处,如一团火焰烧得正旺,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望向自己。
红鱼握住糖人木棍的手渐渐收紧,指尖开始泛白。
两个糖人,一个写着‘十一'',而另一个,写的是——
‘红鱼''。
而非她告诉他的‘云翠’。
他知道她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
此时少年亦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笑意缓缓消失,默然起身。
日头高升,人间三月里,一股凉意却缓缓爬上红鱼脊背,连日来的猜测在这一刻落到了实处。
她一个转身,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写着两人名字的糖人跌落尘埃,被鞋子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