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
西疆说好听点是草原,实际上有一半都是戈壁与沙漠。沙漠再往西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从没有凡人能够穿过沙漠活着回来。大草原的北面紧邻冰川雪海,南面隔着天险塔曼山脉,唯一能够人为翻越的,只有由通往中原的阿帕霍山谷。丹城之所以成为中原第一关,正因为它端坐在阿帕霍山谷中唯一一条能够让军队出入的通道口。
西疆与中原上百年相安无事,双方利用大战时期为军队开拓的官道通商往来,两边的贸易交流甚至达到了一个历史高峰。丹城作为商队必经之站,其繁荣程度甚至比许多中原腹地城市更盛。不同人口混居一城,也使得丹城民风开化,一派欣欣向荣。
不过这番盛景在数月前就戛然而止。从三族联军吹响号角第一天,丹城便关闭了通往西疆的官道,并禁止城内任何人向西边通行。随着联军的脚步日益逼近,丹城上下气氛更是紧张得一触即发。前些天雪暴来袭,当丹城守军失去了附近几座卫城的联系后,城守便当机立断关闭了城门,并把城内所有西疆商人抓了起来当做人质。虽然城守心里也明白,这些人质对蛮人的狼虎之师不会有任何意义,但这么做,也仿佛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
果然,狼虎一般的敌人不过半月便出现在了丹城门下。
这天清晨,连下了十几天的暴雪终于停了下来,青空中露出了久违的阳光。站岗的哨兵立在城楼上,一只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望外远眺。城墙四面全部被积雪覆盖,白皑皑的没有一丝生气。
他环顾完一周,正准备揉揉被反光刺得生疼的眼睛,突然瞥见远方地平线上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条黑线。哨兵赶紧闭上眼缓了缓,等眨了一脸的眼泪再睁开,那条黑线已经越来越宽,慢慢变成黑带,又慢慢变成黑块。除此之外,还有隆隆如雷的声音,随着满眼白雪中那抹突兀的色彩越靠越近。直到那哨兵看清了黑块是由一个个小小的黑点组成,再看清了所有黑点前头有几个特别大的黑点打头,继而看清了那几个特别大的黑点隐约是扛着旗帜的骑兵……他才惊觉,那是多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向丹城逼了过来!
在失去了左臂右膀的拱卫,城守下令紧闭城门后,每天驻扎丹城的将领都会不定时放出斥候出去查探敌情。而今早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敌军竟然已经兵临城下!
站岗的士兵们纷纷发现了异状,小队长惊恐的去向城守与守将汇报了,而留在城门上的士兵也都抓紧了手中的武器,每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即使早已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当战争真正卷到他们鼻息之下时,从来没有见过它真面目的人们,依然轻易地被它攥住了神魂。
与城门上士兵反应截然不同的是那只逐渐靠近的队伍。临近几个镇离丹城都有大半天路程,他们想必是昨晚半夜就起程疾行军,才能在天刚亮时便抵达丹城门口。而这群黑压压的骑兵们却个个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一夜疾驰的疲色与即将开战的肃穆。好像他们此番是来丹城郊游赏雪,而不是杀人放火的。
西疆大军如此藐视敌人的态度,实则也是从开战以来被中原人给一路惯起来的。过了一百多年好日子的大郑朝太快忘记战争年代的血泪,于是蛮人挥鞭举戈,来给汉人们提提醒。这一提,便提到了中原第一关城楼底下。
当城守与守将得到消息一齐来到城门上时,对方的军队也已整整齐齐列队站在了城墙一里开外。队伍之整齐,丝毫不像蛮人平日不拘管束的样子,更不像几个明争暗斗的部族联合之军。城守在站上城门的那一刻已被吓得软了腿,六神无主地看着一旁的将军。好在这镇守丹城三十余年的安西大将军还算沉着冷静,并未被敌人的气势压倒,而是立刻看出了蛮人的不同之处,细细思索了起来。
联军排好队列好阵,队伍中一个生得极为高大威猛的将领提着大刀驱马走上前来,冲城门大声喊道:“乖乖小绵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快快给你们獒爷爷开开门,说不定老子一高兴,赏你们一条全尸!哈哈哈哈哈!”其态度之嚣张、言语之挑衅,非但没起到一点劝降的作用,反而惹得城楼上所有中原男儿热血翻涌!
与城守一起站在城楼正中的安西大将军手掌一竖,制止了满城哗然,随即向城守道:“喊话的这个便是獒族第一名将奥尔瑟了。西疆蛮族骁勇善战,能从最悍勇的獒族中脱颖而出的将领更是不可小觑。不过这最强大的三族向来不和,仅凭奥尔瑟一人断然不能使另两族服从听令。我原本以为所谓联军不过是个名头,今日一见却……唉,想必西疆此次进犯必定另有原故,这次联军扣城,咱们恐怕凶多吉少了。我还是派人速速送大人离开向朝廷求援,亦请大人一定把援军带到,如若丹城一破,中原又要陷入一片哀鸿之中了!”
与开国初期不同,平静了百余年的郑朝如今重文轻武,虽然同为正二品封疆大吏,安西将军的地位在朝中却比丹城城守隐隐低了一截,因此他对城守说话向来带着些恭敬。这城守刚四十出头,比安西将军还小了十来岁,是因朝中裙带关系才得了这么一个山高皇帝远的肥差,虽然不算什么大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