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房间内的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气压变得好像越发低迷了，终于，在于月圆陷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怀疑时，傅闻渊薄唇微启：“对不起。”

“没关系。”于月圆因为这沉重的气氛有些脚趾扣地，一句客套话丝滑地脱口而出。

傅闻渊微怔，墨眸中流露出疑惑：“？我还没有说我需要道歉的那件事。”

“啊……那你说。”于月圆险些当场扣出了两室一厅,她意识到他们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像在公共场合被踩了一脚这样的小事。

“好，”傅闻渊站起身来向她走近，她却没有后退的欲望，他比她高，此刻看她的眼神却像在仰视，细碎的复杂情感像被揉碎等等星光，散落在他暗沉的墨眸中，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着真相，“之前跟踪你的……是我父亲那边的人，把你卷进这种事，我很抱歉。”

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他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怕被灼伤那样匆匆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她惊讶的眼睛，四肢僵硬，唯有心底像被烈火焚烧般燥热痛苦，他甚至希望下一刻她的耳光能狠狠地落在脸上，好减轻这火焰的热度。

于月圆一时没有说话，她真的有些被吓到了，本以为数月前宴会的事只是蜻蜓点水，离开宴会厅便可抽身而去，却没想到自己惹上的是个脱不开身的大麻烦，甚至在她认为事情已经完全解决的数月后，自己还在因为那件事遭受着跟踪与监视。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拉上了手边的窗帘：“那……现在还有吗？”

傅闻渊想带她走时，她还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以为他是反应过度，没想到他其实才是明智的那个。

“我向你保证，那些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傅闻渊声线微沉，眼中的冷意透过镜片都传递了出来，只是在接触她眼神的一刹那又如春雪消融，他微微低下头，不看她。

“那不就好啦？”他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毫不在意地哄着闹脾气的孩子似的，轻飘飘地原谅了带来危险的罪魁祸首。

可他并不是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不，并不好。”傅闻渊突然抬起头，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了女孩纤细的手腕，他生来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侵略性，令人难以从那无光的稠质黑夜中找到丝毫喘息的间隙，他附身靠近，清冷的气息将女孩牢牢笼住，“你不能这样轻易地原谅伤害你的人。”

于月圆因为这过近的距离有些不适应，她动了动手腕，试着提醒他自己想要保持距离的意图，却发现无果。

她只好慢慢顺毛道：“可是我不觉得你哪里伤害到我了啊？这些事情也不是你希望发生的不是吗？”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便不公平的审判，无辜的羔羊不能理解有罪者埋藏在心底的贪婪欲念，自然会为他表面的罪行给出“无罪释放”的答案。

掌心传来暖热的温度，于月圆意识到自己的手掌被贴在了傅闻渊的脸侧，她瞳孔地震地抬头，眼前面容俊美的青年紧闭着双眼，鸦睫轻轻颤抖，似乎正在承受某种苦楚，他手指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心贴得更紧了些，像在从中汲取某种安心的力量。

“你怎么了……？”于月圆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顺着他的意思干脆摸摸他的脸颊，毕竟这人现在看起来很需要安慰。

她悄悄凑近了一点，想察看傅闻渊的状态，近在咫尺的锋利眼眸却猛然睁开，其中蕴含的深切情感令她为之一惊。

“他是谁？”傅闻渊金丝眼镜后的墨眸泛起某些危险的气息，不像预想中的那样自然和漫不经心，他最终还是不太友好地问出了这句思量已久的话。

青年话中的指向很明显，于月圆一怔：“你说卓舟么，你们以前不是见过的吗？”

“我知道他的名字，”也许是女孩似乎能宽容一切的态度令他越发得寸进尺，傅闻渊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忘记了隐忍克制，“我真正想问的是，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竟真如同闹脾气的孩童那样醋意大发，几乎无法克制地问出了这句未加思考的话，但是现在的他无法进行平常那样缜密的思考，只是贪恋又小心地嗅闻着她腕间的清香气息，他在这种气息中，清醒地放任着自己的沉沦。

“不是！”于月圆被握住的手一抖，“我们一直是朋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下意识否认出口的一瞬间，周围的冷空气好像尽数消散，房间内静得只余两人的呼吸声在彼此的耳边传递。

于月圆终于试探着动了动拇指，柔软的指腹在冷白如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眉目清隽的青年周身清冷的气息被打破，他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被她捧住脸抚摸，方才危险的气息尽数消散。

她似乎从中找到些乐趣，大胆地将手移到他的下巴轻轻抚摸，青年漂亮的喉结动了动，他漆黑的眸色令人想起某些幼犬，眼形却不似犬类那般温和圆钝，这双眼睛此刻正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地静静看着她动作，只有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暴露出眼睛主人此刻心绪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