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空旷整洁的宫室里摆着一排鲜花,李沁喜闲来无事,正细致地整理一只白瓷瓶中的插花形状。
她被迁出喀拉哈尔王宫已有十个月,如赫连当初承诺的那样,她在金罗苑的吃穿用度都与王宫无异,她在此处也能行走自如。
她的生活得很平静。
只不过,现如今她的身份与往常不大一样了。
她不再是显朝公主,大约两个月前,显朝发来圣旨,为她进封高月长公主。
没错,她的父亲,显朝先帝,已于半年前驾崩,现在君临城中皆是她兄长李烨做主。
父亲驾崩的消息经由喀拉哈尔转至金罗苑,她接到后一夜未眠。
李烨继承了皇位,她的身份更加尊贵,奚赫在一众属国中的地位也就随之提高。
“姑姑,你看这样好不好看?”赫苏图在她身后,也随手摆弄起一束花。他对这些本没有兴趣,但看李沁喜整日兴味盎然,他偶尔也会自己动手试一试。
“小公子手倒是巧啊。”
赫苏图朝说这话的人笑笑,又看向李沁喜。
说话人是席娅,一年多前塔塔祭火风波平息后,她被李沁喜安排到金罗苑当差。当时李沁喜曾允诺过段时间便放她走,没想到,她竟在走后又回到此处。
再见面的那天,席娅煞有介事地对她讲,“殿下,婢子一直想见您。”
李沁喜听了这话,以为她是想谢自己放她出宫一事,不想席娅却带了一个惊雷给她。
再与席娅细谈,李沁喜只得好一番心惊肉跳。定下神来,她便知有一天,赫连一定会传召她回到喀拉哈尔。
从那以后,她便每日在金罗苑中养花插花,静心等待。
喀拉哈尔王宫的消息很少传到金罗苑,但不难料想,赫连和太后的眼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李沁喜在金罗苑的一举一动。
幸好这么多年来她与葵姑的禁足经验已很丰厚,日常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葵姑亲自经手;药品一类更是警惕,金罗苑内的一概不用,需要什么都叫陈冬柏从外面买了送来。
对李沁喜,赫连一直未有过只言片语,只在五月十四,她过生辰时,从王宫中派人赐了一桌小席。
显朝先帝驾崩,新帝继位,都是与王后大有关联的重要事件,但他不想见李沁喜,更不想她插手国中事务,只把消息转给她,让她在金罗苑中独自消化。
娜依已死,只留下赫舒林给他,赫连一心一意想把这个孩子养大,有赫舒林在,他无心要别的子嗣,但至于是否让赫舒林继承王位,他仍犹豫不决。
一来他不认为王位是什么好东西,如若可以,他希望赫舒林不必背负那些令他喘不过气的事情;二来,若是传位于舒林,显朝怕是也不会答应;第三......赫舒林尚未出世时,他就以奚赫国运向李沁喜发过誓,绝不立他为继承人。
他本就笃信誓言,在日月台起火后畏惧因果更甚,赫舒林是娜依与他唯一的血脉,他不愿他有任何闪失,即便只是可能。
将李沁喜迁至金罗苑一事在台面上是没有任何交代的,关于王后为何离宫,喀拉哈尔臣民众说纷纭。如今显朝皇帝是她亲哥哥了,赫连记得,她曾说过她们兄妹感情很好,那以后君临那边指定少不了要嘘寒问暖。
这让赫连心中充满犹豫。
娜依走后,他像失了魂般,做什么都没有心气,拿不定主意,于政事上多有懈怠。
他的软弱很快被虞部捕捉,这半年来,两国边境时有冲突,虽然规模不大,奚赫却频频吃亏,边地百姓不胜烦扰。
在这个时节,奚赫需要显朝,需要李沁喜,莫怪大臣们一再进谏,要赫连将王后礼迎回宫,切莫再无故分居,免生祸端。
他还是打从心底地不想面对李沁喜,或者说,不想去涉及过往,不愿任何人任何事再去提醒他过去发生在娜依、李沁喜和他三人之间的一切纠葛。
他真的很累了。
加上赫舒林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在处理国事和□□心力之余,还要抽出精力去照顾儿子。
赫舒林近来时不时会起低热,夜里也睡不安稳,总是醒来,赫连担心他独自醒来会害怕,便让他搬到了王书房内殿暂住,夜里赫连亲自守着,等他睡着再去伏案批阅奏报,若赫舒林夜里惊醒,他便能立马到床边去照看。
赫连在教养赫舒林的过程中,寻找、体味着过去娜依照料赫舒林的心情,那感觉,仿佛他一遍遍重复她的经历,就能稍微留存住她残余的气息。
有时赫连也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他的孩提时代与赫舒林有许多相似,都是由父亲一手教养长大,都是在王书房度过,以及......都没有母亲的参与。
自诞生起,赫连从没受到过来自母亲一丝一毫的疼爱。母亲毫无理由地偏爱同胞哥哥,却对他不闻不问,看向他的眼神中甚至满是厌恶。
一开始他不很在乎,后来又在很长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