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出于表面功夫,这天过后,李沁喜仍每日都要前往太后殿请安,赫连一开始还会与她同去,但几天后,他便找借口推脱了。
原因很简单,天天对着太后那张阴沉的脸,他心里很不痛快,而且,萨尔格已死,太后就剩他一个儿子,就算对他有诸多不满,也再不可能把他怎么样了。
从前他所忧惧的那些实质威胁,如今都已不复存在,王庭上下亦皆对他臣服,既然如此,专断些无妨。
李沁喜呢,就没指望过赫连会有什么长性——现在这情况,他们母子俩少碰面还安全些。只不过,有一件事情令她大为不解:不知道娜依究竟是同情心泛滥可怜太后老来丧子,还是想为赫连做人情缓和他们母子关系,竟然还一直殷勤地往太后殿去,太后也像突然老了似的,身边离不开人,有时自己和娜依去迟了,她还会掀桌砸东西。
后宫女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十分微妙的,过去剑拔弩张的敌人,现在也能平静下来共坐着说几句话。李沁喜叹一口气:也许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大家都太累了。
太后输得一败涂地,其结局已然可以预见:大抵就是在这座殿宇里,心怀恨与不甘,哀伤落寞地走向生命的尽头。即便如此,李沁喜也不敢放松警惕,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的经验早让她不敢对任何蛛丝马迹掉以轻心。
前路幽远,她虽然累,却不能停歇。
依目前来看,赫连的王位暂时是十分稳固,太后就算再闹腾,对他也造成不了实质打击,何况,他们毕竟是母子。所以,若她要报复,李沁喜会是更容易被选择的目标。
想废掉国王太难,但想废王后,努力下还是很可能成功。为防太后扶持娜依上位来对付自己,李沁喜决定伺机给娜依一点敲打。
为了不惊动赫连,此事须得隐蔽,那就只有放到国婚日的宴席上了。国婚日的纪念宴席已数年不曾大办,加上今年内战方过,情况特殊,必须要办一场足够盛大、隆重的酒宴冲冲喜。
李沁喜于是破天荒地提出要亲自筹办国婚日大宴,赫连惊中带喜,表示让她放手去做,多铺张都无妨,不过他有个条件,那就是娜依也要在其中列席。从前为了避忌李沁喜的感受,国婚日她都是躲在朝露殿中不露面。
“我明白这回的重要性,不然你也不会亲自出手,”赫连解释,“但你别忘了,王庭时刻都在注意着宫里的动向,眼下,我们三个人之间不能露出一丁点嫌隙。何况娜依这回立了功,你要是冷落她,只会显得你善妒失职。”
他的话不能说毫无道理,的确,娜依要来也无妨,换一种敲打的形式就是,再者也可消弭三天后的尴尬局面,李沁喜想了想,同意了赫连的条件。
当然,她没忘记留个心眼:“娜依一向是不肯来的,这回,可是王上的意思?”
赫连意味寡淡地笑了声,“我认为她应该来。没人能抢你的位置,高月,你疑心太重了。”
听出他语气中微微的不悦,李沁喜故作乖顺地嗯了一声,轻声辩解道:“王上言重了,我只不过随口问问。”
这两三句话让屋子里的气氛又有些紧张起来,赫连退了一步,“你回去好好准备罢”。李沁喜也不多言,领命告退。
今年比往年冷得早,才中秋便有深秋之寒,李沁喜坐在大宴中,连饮好几杯,身上才稍觉暖意。
她今夜装扮得十分华丽,甚至胜过六年前正经国婚时,这会儿应付起座下来也更加从容自如......从各个方面来说,她都是位真正的王后了。
即便侧妃娜依也在场,众人的眼光也依然聚集在她身上,他们明白她的用意——今天这种场合下的三人行,就是为了昭示谁为主,谁为衬。内命妇们只向李沁喜敬酒,对娜依则无甚表示,最多只是偶尔附和着笑笑。
时过境迁,太后早已没了从前那种撮合李沁喜与赫连的热情,还是出关后那副阴森森的样子,不过,她刻意把娜依安排坐在自己身边,大抵是想以此提醒众人不要忘了娜依的功劳。一些国老果然对此心领神会,酒过三巡后便拿出忠君谏言的语气,向赫连敬酒:“王上身边有贤后、贤妃两大辅佐,实乃奚赫之大幸吶!老臣能得见今日这番谐和,日后也可以放心去见先王了。”
经这么一提,座下臣子与亲贵也纷纷借着向国王和王后敬酒的名义,把三个人都夸了一大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赫连对此很受用,于是敬酒的众人又轮番敬了他一遍,接着又来灌李沁喜。就连娜依也一反常态,主动站起来敬了李沁喜几杯。
她敬的酒李沁喜不仅要喝,还要喝得既盛气又和气,喝完之后再顺势明褒暗讽,这才算达成了今日的目的。
一个多时辰下来,李沁喜喝得脑袋发晕,赫连也满脸通红,两人实在顶不住了,双双离席。
今夜赫连要留宿王后殿,与李沁喜一同回去后,他一沾床便醉倒了,这倒正合李沁喜心意。屋子里太闷,她拢了拢肩上的皮毛斗篷,推开内殿大门,同葵姑交待几句后,独自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