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漫长的天青古道寂静无人,受战火波及,这条重要的商道竟冷清得能听见人的呼吸声,李沁喜心中不由担忧:这场仗过后,这一片地区说不定会被打废。
她思绪迟缓,马蹄却不停踏踏向前。她独骑一马,身旁是赫苏图,陈冬柏负剑在前开路,三人轻装简从,正往罗织军大营紧赶。
出发前,王庭还未确认萨尔格及其亲随的下落,战机瞬息万变,为免遭遇流亡之徒,李沁喜决定先带着赫苏图去与澈合方面会合,在罗织军的护送下向北部边境靠近,一旦发现萨尔格的踪迹,便让赫苏图亲阵。
三人都是骑术好手,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金察部的罗织大营。罗织人热忱地接待了赫苏图,一位白发长老拍着赫苏图的肩道:“我们一直希望你来,但是路途遥远,路上又充满凶险,所以才……”他顿了顿,粗糙的手掌抚上赫苏图额角的头发,“喀拉哈尔想必也是危机四伏,今天在这里见到你平安抵达,我们很高兴,罗织部深以你们父子为荣。”
据说,这位长老曾见过那位罗织贡妃——苏伊的母亲,赫苏图的祖母,此刻见到故人血脉就在眼前,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细看你的眉毛和鼻子,真有几分她的影子。”长老对赫苏图如是说。
赫苏图未曾见过祖母,也不曾到过罗织部落,但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罗织血脉,他对长老这番话十分感动。素未谋面的祖母,是父亲的阿妈,说不定她在生时还见过孩提时代的母亲,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他们四人串联起来,赫苏图感觉自己在世上突然多了一位很亲的亲人。
他胸膛忽然暖起来。
李沁喜在一旁看长老同赫苏图说话,忽觉心间润润的,还伴随着丝丝酸涩。她已数年不获君临城的消息,数年未见过自己的亲人。
她轻轻捏了捏拳头,平静神色,走上前去与长老商议,长老答应明日一早便派一支二百人的小队护送她们前往崇札,罗织军方面推算,萨尔格很有可能就躲在那里。罗织军的粮草补给需要穿过现在是一片混乱的太珠里才能运来,故大军还要在金察部暂留一两日,这样做也可防止萨尔格从金察地域蹿出。
大家在军|中用晚饭,李沁喜与赫苏图无心饮食,只吃了点烤饼,而陈冬柏与澈合许久未见,二人各喝了一水囊酒。简单的便饭过后,众人便各自回帐。
连日奔波,今天终于能稍微睡个好觉了,李沁喜在帐中给自己捏肩捶腿,希望一会儿能早早睡着,一觉到天亮,明日精神抖擞方便赶路。
一阵活动过后,她僵硬的身子终于松快了些,人也有睡意了,正准备合衣躺下,却听见陈冬柏在帐外急报:“公主,有萨尔格的踪迹了!”
李沁喜急忙穿衣起身,大步走过去掀开帷幕,“在哪?消息可靠吗?”
“十分可靠。中央军在崇札和金察交界处的一个村子里捉到了他的一名亲信,严刑拷打下,亲信交代了他的所在,他就躲在金察部国界附近的山林中。中央军已经在往金察赶来的路上了,罗织这边也准备派一队精锐前往搜寻。”
李沁喜走出营帐,“赫苏图知道了吗?”
陈冬柏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说:“知道,澈合已经去找他了。”
“好,好,”李沁喜的心咚咚直跳,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萨尔格的命至关重要,谁拿下了他的人头,谁就能在战后合情合理地占有太珠里,中央军与罗织军今夜必有一场争夺。
她正思忖,迎面已走来一道人影,停步一看,是身披苏伊昔日战甲的赫苏图,火光飘乎间,似是故人归来。
李沁喜怔了片刻才认清自己眼前人并不是苏伊,赫苏图瘦削的身躯和稚气未脱的面容,并不能饱满地撑起他父亲留下的铠甲。
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纵然眉目肖似有战神之称的苏伊,他却并不懂得行军打仗,武艺也不十分高强,这趟随同前往捉拿萨尔格,对他而言其实是极冒险之举。
李沁喜之所以不阻止他,还陪他到这来,为的正是解除他心中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
他还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不该为父母之仇束缚终生,唯有让他参与最终战,哪怕只是跟在冲锋的人群身后,都能将他心间的巨担卸下。
她与赫苏图相视点头,然后背过身去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印,是与赫连合谋的那夜他借给她的,仅能在最危急关头使用——印至如国王亲临,持印者可调用奚赫中央军。赫连此举是为了在喀拉哈尔出现最坏结果时,李沁喜能迅速调用都城中央军稳定王宫内局面,现在,为了保护赫苏图的安全,她将这枚印交给他。
“今夜捉拿叛贼必是一场恶战,届时战场混乱,刀剑无眼,你千万要小心。”她向赫苏图仔细叮嘱,“这枚金印给你防身,不到生死关键万不可用,否则会惹来大祸临头。”
赫苏图欲伸手,又收了回去,“姑姑,那你呢?”
李沁喜道:“我只坐镇观战,又有陈叔叔在,不会有事的,你不必为我分心,只需顾好自己。”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