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苏图心中仍痛,但李沁喜这样待他好为他着想,他彷徨的心又感受到一股温暖。“姑姑,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沁喜欣慰地笑笑,伸出手掌在他肩上摩挲了下,“我们吃饭吧。”
想到这夜过后就会有一场滔天巨浪,李沁喜埋头,逼自己多吃东西,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是夜,李沁喜一夜未眠,等亲眼看赫苏图睡下后,她便从苍叶间回到内殿,静坐着等待宫外传来消息。
萨尔格与赫连之间积怨已久,赫连那么在乎王位,势必不会容忍萨尔格虎视眈眈,可他们身后还有太后,即便赫连想动手,恐怕也不那么容易。这兄弟二人间,彼此实力的对比或许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要坚定赫连下手的决心,要让他有那种“纵使会与太后撕破脸皮,也必须荡平萨尔格之患”的决心。
自己能否做到这番挑拨?李沁喜不知道。赫连蛇鼠两端惯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底线,就算要他做个傀儡,只要还能留住那方王座,他总是可以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别忘了,他可是连让尧离做国中之国都可以商量的啊。
到底该怎么做?李沁喜忽然想到自己身份尴尬——太后与赫连都不喜她再参与苏伊的事情,事发后,她要想帮上塔塔的忙,必须得注意出手的时机,否则很可能惹赫连怀疑,适得其反。
她想了一夜,直坐得头晕目眩,口舌僵硬,天明时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宫外已兴起一场大乱——
“殿下,殿下!出事了!”
假寐中的李沁喜被婢女匆忙急乱的叫喊声唤醒,她一睁开眼,侍女赶忙禀告:“殿下,塔塔夫人……祭火了!”
李沁喜惊坐起身——祭火,竟然是祭火!
祭火,是奚赫人最重的咒誓。奚赫人崇拜日月,取日为火,取月为水,发誓时若要显示自身最大的虔诚和决心,一则以火焚身,一则投水自溺。传说中,凡是以此为誓的,日、月二神就会听见他的祷告,若誓言为真,则昭示天下,若为假,则其人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换成显朝人的说法,便是“以死明志”。
李沁喜突然干呕不止,把婢女吓得心惊肉跳,“殿下,殿下?”葵姑赶忙过来拍她的背,斥责婢女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倒水来!”
婢女连滚带爬站起来去倒水,葵姑接过杯盏,小心喂到李沁喜嘴边,李沁喜又呕了片刻,终于进了一口水,她抖着身子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大、大概一个时辰以前。”
脑袋嗡嗡响个不停,惊慌之中,李沁喜忽然想到什么:“赫苏图,赫苏图呢?”
葵姑忙答:“公子一直在苍叶间,还不知道消息。”
李沁喜的心这才稍落,“好,好。”
门外传来两声急促的拍门声,李沁喜马上反应过来,“是陈冬柏!快进来!”葵姑则示意婢女退下。陈冬柏大步跨进来,眉头紧皱,“公主,一个时辰前,塔塔在闹市上自/焚了。”
她选择了喀拉哈尔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在人最多的地方,架起草垛,让自己燃烧在众人目光之中。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臣打听过,她在点火前设祭坛,写血书,声泪俱下向喀拉哈尔百姓控告萨尔格谋反,揭发了苏伊遇害的全部真相,说怀信王受奸臣蒙蔽无所作为,最后对天起誓,要老天爷还自己一个公道,再诅咒萨尔格身首异处,不得好死,然后……就一把火点燃了干草。”把话说完,陈冬柏不禁闭上双眼,他刚去过现场,那里余温未散,甚至还留有人身烧焦的气味。
那种味道挥之不去,强烈得令他不适。
“现在城中一片大乱,百姓们纷纷议论起苏伊之事,其间太珠里的细作失手打死了几个人,又引发了新一□□/动。”整理好情绪,陈冬柏继续说:“还有一事,在塔塔点火后不久,王府也起火了。有人发现,在起火前,王府前堂里躺满了尸体,男女老少数十人,全都是府里的用人,有自尽的,也有被杀的。”
苏伊事件在百姓心中早已埋下了深根,如今真相大白,大将军遗孀被逼祭火而死,大将军府上下又纷纷自尽,连府邸都被烧了,大将军唯一的血脉生死不明,惨事接连不断,百姓焉能不怒?
陈冬柏自诩身经百战见惯生死,但亲眼见到塔塔的复仇,他还是深受震撼。
经她这一闹,喀拉哈尔城已然大乱,奚赫朝局的腥风血雨也已准备随时降临,但即便如此,这样做她就能成功吗?陈冬柏心里并不乐观——她没有证据。
凭萨尔格的身份和手段,可以随意污蔑她,说她疯了,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说她发假誓会下地狱,届时,百姓再愤怒又能如何?三天,五天,半个月,一个月,三个月……这股愤怒能持续多久?
说萨尔格谋反,难道怀信王从未想过疑心过么?他迟迟不曾动手,就是因为背后的牵涉太复杂,连苏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