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梅雨落下的时候,李承泽生了场病,病势凶猛,有时甚至难以坐起回信。
暮色黄昏的时候,乌鸦返巢,他便虚虚地倚靠着栏杆看那三四只平地从眼前飞过,怎么也等不到熟悉的那只信鸽。
郁气上涌,勉强轻咳,喉咙还是一贯的沙哑,他抚了抚微烫的额头,谢必安随即皱着眉添了几把炭在面前的火盆内。
李承泽愣神地望着逐渐染成白灰的木炭,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开口问身边的可信人:“范闲那还没消息吗?”
谢必安方才摘下了白鸽足间的卷纸,平淡递去,剑客独有的冷冽嗓音在二人的安静氛围里响起,“未曾。”,他这样说。
到底是低估范闲了,李承泽是希望他死去的,却也不希望他如想象中那般快速。
在裹儿与李承安离去的这些日子,京里发生了许多事,也死了不少的人。李承泽的势力日间增长,而太子的人手却折减了不少。
他想着与那人的商谈,又想起大哥在边境越发冷漠与坚硬的性情,有些矛盾,或许是可以挽回的,里面的损失,李承泽侥幸地去想。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庆帝盯得越发紧了,他在逼迫所有人,连承安也卷了进来,更何况是大哥。
或许税收补齐了,大哥那里的粮草之危便可以缓解,那人贪下的不义之财也可遮挡一二,这是他交易的承诺之一。
只是......他想着交给李承安的信物,心中却也不后悔,他只是不想要李承安获得这份功劳而已。所以信物的确是真,但信笺里改的章印却不是二皇子的身份。
“留园居士”——这也是属于他的,作画写诗时常用。
那些人是不会认可这张信笺的,小五拿的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似喜似悲地又咳了几声,他自言自语地低声问:“那么,太子真的会给裹儿伤及自身的信物吗?”
谢必安欲言又止,他轻瞥了眼李承泽手里紧紧攥住的信纸,觉得二皇子果然是病得不轻,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只需要打开它一看便知。
他们在江南的人手陆续传来消息,五皇子与安乐公主的一举一动几乎全部知晓,连新收了个身世不明的侍女也能探听到。
卷起的纸张被轻轻抚开,又被猛然捏成一团,李承泽沉下了脸色,他向前走了几步,将虚浮的身子挪出了帘边,默然地将手中厌恶之物狠狠地掷进火盆内。汹涌的火苗疾速燃起又飞快隐没,他闭了闭眼,半晌才向谢必安吩咐:“嘱咐他们务必拦下小五。”
掌心用力,指甲都掐了进去,他冷心补充了半句,“不惜一切代价!”
“那安乐公主呢?”
李承泽抬头,警惕地看面无表情的谢必安,他似乎希望李承泽下定决心,只是面前人似有犹豫,轻声低喃着什么。
原来是重复着一句话。
“裹儿只是他的女儿,李承安却是他最喜爱的小儿子。”
“小五也长大了......”他幽幽地说,一边又转向谢必安,深色的眼紧紧盯着他,“所以......只需要分开二人,让他们分开行动再动手。”
“如果......”李承泽停顿了一下,他从不低估身边的任何一人,所以也有后手,“不,我希望没有如果。”
谢必安颔首,很快消失了身影。
天空阴兮寒彻身,
似花飘散纷飞雪。
李承泽又添了一件衣裳,心底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他想起了记忆里一件遥远的事,那是小时候的事,他与裹儿等人一起玩耍,而小五捧了一卷陀罗尼经来找他。
“二哥,陀罗尼经,送给你。诵经,夕暮时分最适合不过了。”
小五,你说的没错,夕暮时分最适合不过了......